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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阴阳亲人梦聚

天亮以后车子已经在G40沪陕高速上飞驰,安欣侧过脸看着周斯,初升的霞光洒在他的身上,硬朗的五官不失温柔的神情。想到自己认识这个男人仅仅十来个小时,竟然已经和他飞速行驶在寻找儿子的路途上,真是疯狂至极!

周斯知道安欣在想什么,他轻声对安欣说道:“我们必须赶在陆翔飞之前找到林海!路上不能停车不能睡觉,车子要一直开下去,直到到达目的地,应该是晚上九点钟之前能够到达。”

“我们现在的路线和行进方式完全必须复制林海,你看到我们经历的一切就是他和孩子经历的一切,唯有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找他们!”

安欣回味着他的话,心想他长期协助办案部门办案,侦察与反侦察所有的要点他都掌握,没有一项不是他了然于胸的。他无疑是安欣和陆翔飞找到林海的最佳人选,只是在于这两方他到底愿意真心帮助谁。

“燕门沟!”周斯看到安欣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咬紧嘴唇,她的心在滴血!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往雅阳的燕门沟!

坐在周斯身边,安欣望着车窗外面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那是春光灿烂的五月,安欣因为婚后一直没有怀孕,两人心情都不好,医生建议他们放下繁忙的工作外出休假一段时间,放松下来和改变环境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于是两人从五一假期就开始出游,假期以后继续利用休假时间从云南辗转来到四川。爱好摄影的林海带着安欣在九寨沟和摄影家老詹会和,老詹是重庆人,和林海两人是忘年交,俩人十几年内一起结伴去过世界各地拍摄作品。老詹之于林海非同一般,他不仅是林海的摄影老师还是他的精神导师,林海的各项文化修养和造诣都得益于老詹,是引领他进入城市文明的引路人。家乡的老父亲养育了林海,独身的老詹实际上已经成为林海的精神之父。

此行二人打算在九寨拍摄结束以后稍作休整就去目的地:世界上最后的一片净土、摄影家的天堂---亚丁。在车子从九寨沟开往CD的途中,天气非常好,沿途山花烂漫,几人一边享受着春日的曼妙景色一边和驾驶员聊着天,了解着当地的风土人情。突然坐在副驾驶的老詹大喊一声说他脚抽筋了!接着就“啊啊!”的大叫起来,驾驶员慌忙把车子停到路边,林海和安欣冲到老詹跟前,一转眼他人就闭着眼睛昏厥过去!只见他脸色发白手脚抽搐,手掌就像鸭掌一样越来越收缩,紧紧地抽在一起,慌乱中大家把他抬到后座让他平躺,林海按压他的胸口给他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安欣拼命地揉搓着他抽在一起的手掌,她想起在黄龙高原反应买的氧气瓶还在包里,赶紧拿了过来给他输氧,可能是氧气和各人都给他的按压起到了作用,十几分钟以后老詹白纸一样的脸色渐渐缓和过来,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大家看到他睁开眼睛全都长吐一口气,决定赶紧把他送到就近的医院。

前面就是雅阳境内了,公路边上就有个小医院,车子开进医院,医生检查老詹过后说是没有大问题,过度疲劳和低血糖导致的暂时性休克,老詹承认自己个把月了一直都是在各地拍摄,中途就没有休息过,毕竟五十几岁的人了,经不起长期的折腾。医生给他注射葡萄糖后明显好转,他见自己没有大问题,就想起来附近有个叫燕门沟的地方,他以前来过几次,景色特别美,建议林海明天正好可以顺路去拍摄一些照片。林海看到天色也晚了,老詹身体这样也不能再往CD赶,不如就近住下,明天让老詹在宾馆静养两天自己趁此机会也可以拍摄周边景色。

出了医院车子开往燕门沟,在老詹的指引下,车子来到了一个小镇,这里的住户和街道都是在蜿蜒的山坡上面。老詹带领大家前往他常住的那家客栈,车子顺着一段山坡往上爬去,道路不算宽,两边有几家客栈,到了一个拐弯口的时候,右手边是一个往下的斜坡,这时候老詹却指着那个斜坡下面说:“到了!”大家都是一愣,在这个角度右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呀,这不就是一个大山洼吗?哪里来的宾馆啊,司机眼尖说道:“哎呀,还真有个客栈!”安欣这才看到山路的拐弯口竖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泊心客栈。她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客栈怎么会建在山坑里面?只有站到木牌这个地方往下看才能看到山洼里面耸立着两座房子,其中一座是普通的三层楼房,另外一座却是充满着浓郁藏族风情的红楼。

车子载着大家往下开,来到这个坐落在山洼里面的院子,院子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非常平整,在这个四处都是山坡的地方,这个平整的山洼的确很奇特也很少见。下了车子整个红色藏式红楼呈现在安欣的眼前,两层的木制楼房占地很大,红色藏式雕花以及图案布满整幢楼房,由于年久失修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一副破败的样子,看来至少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了。

她看着红楼呆立在那里竟然无法挪动脚步,和周围迥异的它静静地坐落在那里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说不出来的什么感觉,仿佛这座房子里面那股神秘的魔力既在吸引着她,又让她不敢靠近。迎着客栈入口是它的两扇正门,上面挂着一把大大的铁锁。安欣好奇这座房子铁将军把门,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呢?

隔着几米以外是一座完全汉地风格的宾馆,普通样式的三层楼房。老詹轻车熟路带领大家进去,与这座楼房粗陋的外表不同,一座充满了异域风格的殿堂呈现在众人面前,厅堂里面的布置让所有人又是吃了一惊,藏式以及地中海元素的设计穿插在各个角落,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完美地展现着一个充满着神秘和静逸的所在。安欣听到林海赞美的叹息声,她不禁好奇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打造出来的!

三两个顾客在前台登记,在棕黑色的木头柜子后面一个气质超凡的年轻男子正在低着头给顾客登记,柜台上面射灯散发着暗黄的灯光,照射着他的面部侧影。待到他抬起头来,眼睛看向众人,安欣和林海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昏黄的灯光下,一副波斯挂毯上面神秘图案作为背景映衬着吧台后面一张绝世美貌的男人面孔!他皮肤细腻而又苍白,一双眼睛像幽幽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潭,又像繁星闪烁的黑洞洞的夜空,那双眼睛看向哪里,仿佛瞬间所有的思想和光芒都会被摄入其中……大卫雕塑一样的鼻子下面嘴唇的轮廓曲线柔美,高高的身材笔直又清瘦,整个人透着清冷的气息,高贵而又淡漠,他那美得令人恍惚的五官和华贵的气质让人无法想象这种人怎么会隐没在这个荒僻的乡间。

林海掏出相机拍摄着厅堂里面各种奇特的挂画以及摆设,然后他对安欣使了个眼色,冲着柜台里面的男子偷拍了一张他的侧影,安欣踱步过来看到相机里面男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的一张特写,完美而又神秘的侧影隐没在黑暗中,近乎黑白的画面无疑表达出此刻林海的感受和安欣是相同的。

老詹介绍说这位就是客栈的老板,几人登记完毕,因为老詹是常客,年轻的宁老板亲自领着大家经过长廊来到三楼。林海要照顾老詹就让安欣自己住一个房间,他陪老詹同住。大家简单在客栈吃过晚饭后又照顾老詹吃过药,安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欣进入房间刚冲过热水澡突然一片漆黑,她赶紧擦拭着头发就听到房门外面林海在敲门,原来整条街道都停电了。林海说这里是偏远山区,停电是常见的,一般过几个小时就会来电了。安欣向来胆大,就让林海赶紧过去照看老詹,自己在黑暗中上床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好像有一丝光亮,安欣仔细一看原来自己来到了一座白色的圆形城堡里面,在圆圆的穹顶下面,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高个子妇人,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鼻子高挺,五官给人印象深刻,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极美的女人。她站在那里好像不能动弹,看到安欣进来就开始大哭起来:“孩子,我是你的妈妈!”

安欣心里纳闷,妈妈苏曼云和她长得不像啊,这个女人她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说是自己的妈妈呢!这时候就看到从她头顶的天花板上黑紫色的血液像雨一样流了下来,渐渐地将女人淹没起来,女人挣扎着大哭向安欣伸出胳膊召唤她:“孩子!别走!别离开我!……安欣没有讲话,看到圆形大厅右边有一条围绕着圆厅的长廊,她就转身向长廊里面走了过去,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安欣在里面走了好久好久,突然看到刚才的妇人迎面又向自己走来!她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向安欣,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孩子!我好想你啊!……”正当她走近安欣马上就要握住安欣手的时候,突然左侧圆形大厅里面冲出来一个男人,是客栈的宁老板!只见他冲着女人大喝一声:“站住!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见她!”

妇人马上哭着向男人哀求:“我实在是太想她了!求求你让我们娘俩见一面吧!”

这个时候男人好像动了恻隐之心,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同意了她们母女二人见面。妇人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好,忽然三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小圆桌子,上面有一些酒菜,三人仍按之前的位置保持不变坐了下来,开始把酒言欢,说说笑笑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正说笑之时,忽然男人和桌椅都不见了,只有妇人和安欣对面站在那里,妇人又开始大哭起来:“孩子!我要回去了,我舍不得离开你呀!……”只见她背后黑暗的长廊里面仿佛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像一条黑色的巨蟒一样撕扯着她,将她向后面长长的黑洞里面吸了进去,她大哭拼命地挣扎着向安欣伸出双手,看着她扭曲着逐渐消失在那个长长的黑洞的尽头……安欣心里突然想到:她是死了的人,这个时候肯定是到了四点钟,天马上要亮了,所以她必须回去了!

当安欣心里这个念头一闪的时候,人立马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黑暗中她明白了原来是一场梦!安欣立刻伸出手去开灯,结果仍然是漆黑一片!她这才想起昨晚停电的事情,一夜都没有来电!恐惧如潮水般地袭向安欣,她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显示时间正好是四点!巨大的恐惧再次席卷着她,自己在梦中竟然就知道现在的时间!

拉开窗帘外面天空也是漆黑一片,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起了这里是高原地区,黎明要比家乡要来的晚些。终于窗外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安欣站在窗口梳理着头发,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敲开了林海和老詹的房门,进门二话不说就提出要马上离开这里。林海和老詹都奇怪她为什么这样,安欣死活也不说原因,就是坚持要赶紧离开。安欣是因为在这里做的这个噩梦,所以她在这个地方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出来,太可怕了!

林海有些生气,他从来没有看到安欣这么不懂事,老詹虽然身体好多了,但也不能马上上路啊!安欣就是死命要离开,她简直一刻都不能等!大家以为是没有电让她不开心,可是两个男人都知道安欣既不娇气又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今天她是怎么了?她突然这个样子让林海气恼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是宁老板,进门他就开始道歉,说一夜没有来电这种事情在这里是从来都没有的,这也是第一次发生,但不能保证今天能否不再这样,建议大家今天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他听说安欣早就执意要走,便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安欣想起梦里他的样子,再看到他身上那种非人非仙的神秘气息愈发吓得不敢看他,心里暗暗决定即使林海不走她也要离开这里!

老詹的这次突然昏厥让大家放弃了亚丁之行,亚丁海拔四千多米,以他现在的体质是无法承受的。老詹提出让林海带着安欣先行离开,他无所谓没有电,要留下来打算在这里静养几天再回重庆,他和客栈老板也是老朋友了,宁老板可以照顾自己。宁老板见老詹怎么都不愿意离开,也不好再说什么,林海最终拗不过安欣,只得跟着她离开。

告别老詹,安欣和林海迎着朝阳乘车离开了雅阳的燕门沟,一路上安欣强迫自己忘记那个梦,但是那个无法解释的梦境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惊怖感觉让她无法释怀,她最终还是不敢启齿告诉林海,几个小时后两人来到CD。

入住酒店以后,都市的繁华和酒店的热水澡终于让安欣平静下来,她很快忘记了那个充满了诡异气息的客栈和梦境。午饭后两人舒服的睡了一个午觉,起床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享受CD的特色风情。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宾馆一楼大厅,打开电梯门就看到人们神色惶恐地从四处狂奔出来,纷纷涌往总台电子大屏幕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人群中都在说着地震什么的。两人来到电子屏幕前这才知道一个小时之前雅阳发生了8级大地震!

林海霎那间脸色苍白,两人呆若木鸡!一瞬间都反应过来以后,两人全都哆嗦着双手掏出手机拨打着老詹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林海两眼发直,手里的手机随着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突然他想起来什么,一把抓住安欣的双肩死命地摇晃起来:“安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雅阳?你怎么知道会有地震!你为什么不让老詹和我们一起走?!”

安欣大哭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会有地震!我夜里做了噩梦,我是害怕不敢留在那里,不然我怎么会让老詹留在那里!”

林海抱住安欣,两人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仿佛死神刚刚就在他们身边擦身而过!林海喃喃地说道:“老詹!老詹!你不能死!说好了我们一起要去亚丁的啊!……”

直到傍晚,林海都是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和CD的各级领导联系,请求他们带着他进入震区抢救老詹。他对安欣说,如果老詹出了事情,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是他没有把病中的老詹带走!

天黑以后,林海离开宾馆,不知道他联系上了什么人,看来是有办法去救老詹了,安欣只能在宾馆焦急地等待消息。

一夜未回的林海,第二天天亮回来了,整个人已经憔悴的没有样子。林海和CD政府的几个领导人关系不错,他谎称自己的父亲被困在燕门沟,请求他们出面和军队领导协商,最后部队同意将他以政府委派的摄影记者身份随同救灾部队进入震区。

第一批官兵已经在昨天下午就开赴了雅阳,林海没有赶上,只能和下面进驻灾区的官兵一起出发,他收拾点随身东西马上就要赶往部队,让安欣不要等他赶紧回滨州。

几天来林海毫无消息,安欣在家里和全国人民都在为雅阳大地震揪着每一根神经,安欣为林海和老詹、为所有的震区人们祈祷着,祈求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

终于林海传来消息,老詹找到了,他死于燕门沟……

半个月以后,林海回来了,由于老詹生前一直独身没有成家,林海和泊心客栈的宁老板一起将他埋葬在他生前舍不得离开的燕门沟,让他长眠在这个风景秀美的地方,也算了了他的心愿,从此老詹长眠于此。

此后每年清明林海都会带着安欣去燕门沟扫墓,他曾经对安欣说过,这辈子除了家乡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地方,无奈自己太忙了,只要有时间他一定要回来陪老詹好好度过一段时间,不然就是死了他也没脸去见老詹!所以在得知林海失踪的那一刻,安欣就知道他在奔向燕门沟!

林海心中早就许下陪伴老詹的愿望,没有想到竟是在这种状况下才得以实现,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们无法预知命运的安排,当周斯和安欣沿着命运之手的指引最终来到燕门沟的时候,谁也无从知道命运的轨道又将他们的未来引向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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