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家虽然在元国并不多么的根基稳固,但也算得上是前朝老臣,皇帝元启正向来也对钦家多有重视。
第一次入宫是在六岁的时候,钦家因护架有功而受了召见,我与哥哥随着父亲钦长壑一同入宫。
也是在那一次进宫面圣的机会下,初见到元枭涧,他那时候如我一般,还是个孩子,顶多只比我长了些个头,再顶多,他较我娴静安静些。
“公主。”
我认真地对“她”行了礼,因为“她”那时候的长相特征和自己没多大区别,在性别的判断上也就自然没有存在疑惑,所以理所当然地将“她”称呼为公主。
他只是奇怪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
“她”一直没让自己起身,我便大着胆子先行起了身,只好奇地拉拉“她”的手,因为皇上元启正对自己便是和蔼慈祥的模样,便以为这样的举动并不存在问题,而那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他为何是束发的:“姐姐,你是从小就住在这宫中吗。”
“我不是。”元枭涧盯着那双握着自己的白嫩双手,本不喜生人勿碰的,但一时并没有甩开手。
他的嗓音有些厚实,我一时愣神了许久,这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笑着与他说:“原来是哥哥。”
元枭涧继续不言语,只是低首欲抽回被我紧握着的手。
我小时候还执拗些,当然现在是好了许多的,那时候我就是不愿撒手,拉着他往一旁的花园走,自小习武的自己自认力道还是有几分的,拉得元枭涧一阵踉跄:“哥哥,我们一起去那边的花园走走吧。”
不知为何,他也就真的没再抵触我。
那花院中早就站了几个男子,这回我倒是认得出他们是男子的,因为他们都没我牵着的这个哥哥长得漂亮。
“这狐媚子贱婢生得怎的今日又出了龟壳。”
我那时候还小,却已经知道“狐媚”二字并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奶娘给下人说书时说到“狐媚”二字,就噙着一副鄙夷的嘴脸。
直了小身板,干脆拦在了我身旁的那位哥哥身前:“你在说谁。”那日我没用敬称,因为我不想对他们几人用敬称。
当头的男子吊着三角眼:“你是哪家的小丫头,见了本皇子也不见礼。”日后我便知道了,这人便是四皇子元枭沨。
我执拗地以为,只要向他行礼我便是输了,便是得受了他口中的“狐媚”二字的,可我不愿成为他口中“狐媚”二字的受用者,我护着身后的人依旧站得直挺不愿与他行礼。
元枭沨惊怒之下抬手推了我一把,我身子小,他又用了大力,免不了磕着碰着,踉跄了一步,脚一崴跌坐在地。
一时起不来了,我便瞪了那人一眼,可怜巴巴地看小哥哥。
他看见我眼中的诉求,只握着拳头,站在一旁不吭声,也不动弹分毫,我心下难免有些闷闷的。
原来母亲说得不对,并不是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肠就越是好的,这句话后来也时常被印证,譬如在很久以后见到的那位幽王爷。
后来不免回忆起来便一阵唏嘘,想来那种感觉应该就是哀默。
记忆中也是那日初见元夫人,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顺手惩治了那位带头的四皇子,并让并未犯错的元枭涧也一并回宫中反省,这才带着我去了御医院。
元夫人很是喜欢我,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何,她总是慈善地看着我。
至于那位小哥哥,后来我也从她口中得知,他是元枭涧,并与我说了一些她母亲的事情,我并不能都明白,她也没再说。
即使很久以后终于明白了他的不易,却依旧在之后与他时常见着时,一直再没有与他怎么交流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初时还尚且沉稳些,后来却渐渐地变成了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就越发地不待见他,因为父亲的任职的缘由,总一年见面的次数可能不下数十次,与他说过的话却屈指可数。
后来的几年之间,他便成了如今的模样,猎女无数,十八岁时更是纳了侧妃,本以为与他再难交集,却在皇上给他安排正妃之时,毅然决然地提到了自己。
皇上对两人的事情那叫做一个乐见其成,随后唤了父亲觐见,我却是得了消息,拖了父亲让他务必恳切地拒绝这门亲事。
我自然是不愿意做他那小后宫中的一个女子的,甚至我都是不屑于去他的小后宫中走上一遭的,我就是嫌弃他脏。
父亲自打母亲离世后便越发地顺着我们两兄妹的意,生怕是亏待了我们,虽知许会触怒圣上,却如我愿拒绝了亲事,好在皇上最终也没怎么怪罪下来。
与他的婚事未成,纳正妃之事由此被他巧妙地一拖再拖。
日后每每见他总少不得无好脸色的,因我想着他那一庄事,自己险些就再次入火坑栽在他手里了。
自己对他没好脸色,可是之后的两年,这人却越发地与自己纠缠不清了。
见了我也总是喋喋不休,一点儿都没有个男子气概,好像欲把这几年憋着的话一并说与自己一般,我几乎都以为他是嫌弃做男儿身做的久了,便想体会把做女儿的畅快。
我想着毕竟是皇子,也就忍了他,哪料到此后他见着自己,又开始动手动脚的,让人不得安宁,我忍无可忍了,便常与他呛话,可他却越发的有了兴致。
时间久了,倒与他处得和谐了起来,百姓常说打是亲骂是爱,我甚至一度惊讶于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寻思着事态若再这般发展下去可还了得,干脆又冷下面容躲着他不搭理他。
可他倒好,随时随处地便能忽然在自己身边出现,恍若鬼魂,且往往如是。
那日百花灯会,拖着他离开,我就回头看他,想瞧瞧他意欲为何,到底将自己是如何思虑的。
他却睁着那双妩媚的凤眼,一手缠绕着我身侧的发丝,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静儿,为何还不愿承认,你心中是有我的。”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