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衙门衙役证实:次日中午,陈县令就把他养了多年的五只“吉祥物”痛打了一顿后,煮了狗肉火锅,而且他比其他任何人吃的都还多。
月亮,十五的月亮,十五的月亮总是比十一的月亮亮。皎洁的月光下,几只南飞的大雁绕树盘旋,似乎在精捡一枝寒枝,而迟迟不肯栖息。
月圆之时,团圆之日。按照惯例,十五之夜,也是云里燕子“停工”之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若青丝暮成雪……”今晚,郭府里萦绕着孩子朗朗书声。
烛灯下,郭夫人韩疏梅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看着儿子勤学苦读的样子,脸上不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屋外,一轮圆月仿佛挂在了屋檐上。月光如水般从屋顶上倾泻下来,照亮了整个院落。
一颗桂花树生长在院子东角,桂花静静地绽放在夜空。微风一过,整个院落便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月光下,郭昭庭身披锦衣官袍,脚穿粉底官靴,看着皓月,听着诗声,乘兴吟道:“‘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真乃时如流水,月光永恒呀!”
吟完后,他抽出祖传的昭心剑,对月练起剑来。剑声唰唰,脚步铿铿。他时而纵身绕梁轻似巧燕,时而扎步劈掌稳如磐石。剑光辉映着月光,月光照亮了剑光。他剑招越来越快,倏尔,院子里只见剑光晃动,便不见人影行踪。
宁静的夜晚,蛐蛐也凑起热闹来,“唧唧,唧唧……”地叫个不停。
练完剑后,郭昭庭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他推开房门,轻轻走进屋内,见儿子郭轩早已睡着躺在床上,似乎还在“咿咿”梦语。妻子韩疏梅一手支撑着粉腮,一手挑逗着灯花,睡眼朦胧地等待着他。
韩疏梅见丈夫进屋,起身端来热水,掏出手绢轻轻给他擦起汗来,说道:“相公连日追查飞贼,今晚练剑又这么晚了,试完我给你新绣的衣服后,就早点休息吧。”说着,她轻轻解下丈夫官袍,从竹篮里拿出刚刚绣好的衣服,披在了郭昭庭身上。
衣服材质柔软,做工精致,色彩温馨。几枝梅花,一对鸳鸯活灵活现地绣在胸前,衣服瞬时就变得韵味无穷。
屋内灯光摇曳,爱意浓浓。郭昭庭披上新衣后,拉着妻子的手抚摸道:“飞贼虽然是贼,但却是个好贼;有人虽然是官,但却不是个好官。”
韩疏梅应道:“听说这个飞贼劫富济贫,干的确实是英雄之事。”
郭昭庭说道:“打心底我还挺敬仰他啊。”
韩疏梅笑道:“听说这个飞贼偷了衙门公服,送给别人做了尿布,可有此事?”
郭昭庭点了点头,笑道:“确有此事,他喂陈县令吃****,娘子也听说了吧?”
韩疏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这个飞贼也蛮有趣的呀。”
郭昭庭笑道:“是啊,他有趣,可是我们天天被逼着去抓他,就不好受啰。”
韩疏梅笑道:“相公,要是哪天你抓住了这个飞贼,将会如何处置呀?”
郭昭庭“哈哈”一笑,说道:“只要他不干坏事,不把我的衣服也拿去做尿布,不喂我吃****,我当然是不会抓他的。其实我现在抓他,也是迫不得已,做做样子而已。”
韩疏梅宛然一笑,眼波流动,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停顿了片刻,搂着郭昭庭脖子,撒娇说道:咦?相公,忘了问问你这件衣服是否喜欢呀?”
郭昭庭轻勾了下妻子玉鼻,笑道:“娘子为我缝织的这件鸳鸯戏水、数枝寒梅衣,我是欢喜的很啊。但是看到针尖扎破了娘子的手,我又心疼得很噢。”
夫妻相视一笑。这一笑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柔情,多少的蜜意,引发了多少才子佳人的吟叹?随后,郭昭庭拦腰抱起娘子走向纱帐。牙床粉帐,英雄美人。一觉醒来,东方早已大亮。
昨晚,云里燕子果然坚持了几个多月来养成的职业习惯,没有出手。衙门难得一晚清静。
中午,郭昭庭以出去追查云里燕子为幌子,早早地从衙门回到家中,对夫人笑道:“娘子,近日秋光正好。下午我们带着轩儿,一起出去逛逛。咱们一边欣赏秋光,一边去找云里燕子吧。”
“真是求之不得呢!我也正想一家三口一起出去走走啰。再说夫唱妇随,不就说的是我们吗?”韩疏梅眨着一双柔情的眸子应道。
夫妻二人说完,韩疏梅到厨房置办酒食,郭昭庭到书房抱出了儿子郭轩。
郭、韩二人各骑一头枣红高头大马,信马由缰,沿着官道缓缓而行。路人纷纷驻足仰视。商人看见韩疏梅忘记了叫卖,农户看见韩疏梅忘记了锄禾,举子看见韩疏梅忘记了辞赋……虬枝古树下,一画匠扔笔,赞道:“好一对神仙伴侣,羡慕死旁人呀!可惜即使自己穷尽丹青,也难画出她的花容月貌。”
郭轩坐在郭昭庭胸前,牵着缰绳学着娘驾着马。他一会超过了娘,一会儿又落后了下来。韩疏梅在一旁也不时逗着儿子。她的一颦一笑,仿佛让肃杀的秋光,又变回了柔美的春光。儿子乐了,郭昭庭也“哈哈”大笑。一家三口,欣赏着秋光,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是开心。
郭轩从父亲手中接过马鞭,一鞭抽在大枣红马身上。马一惊,撒开四蹄,跑了开来。韩疏梅也快马加鞭,很快追了上去。两马并辔而行,衣袂飘风,化作两朵云彩,绝尘而去。
片刻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汉江畔的“隐逸林”。相传古时,武王平定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他们曾在这里短时隐逸。后人感其节义,就把此林称为了“隐逸林”。
夫妻二人翻身下马。郭昭庭从马上抱下儿子。韩疏梅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两马同时跃出,寻着水草去了。
郭昭庭笑道:“夫人这拍马屁的功夫,甚是了得。”
韩疏梅娇羞着答道:“相公又取笑我了。这个马屁,可比不上你们衙门里经常拍的那个马屁。”
三人舍马,林中信步而来。林中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郭昭庭一路见满山红叶,大雁南飞,江畔炊烟袅袅,虽是自古悲秋,但也逸兴大发,随口吟道:“秋意浓,落叶伴飞鸿。江畔烟波起,夕阳映山红。秋风如驹逝,何处觅行踪?”
韩疏梅给丈夫斟满了酒,双手奉上后,拍手笑道:“相公仿古,又开始悲秋了。这几句虽是尽兴吟来,不讲对仗、平仄,但也意境幽远。真乃言有尽,而意无穷啊,我们就叫它《秋觅行踪》如何?”
“《秋觅行踪》、《秋觅行踪》”,郭昭庭重复了两遍,点了点头,面露笑容,说道:“好,很好!娘子命名,真有点睛之妙!”
小夫妻这边吟诗作赋,品酒观花;郭轩那边片刻捡拾着落叶,片刻在树上爬上爬下,竟也玩得兴致勃勃。
一阵秋风扫过,落叶如雪花般洒了下来。
郭昭庭抽出昭心剑练起剑来。他腾空而起,剑声龙吟,剑法也随之变得眼花缭乱。郭昭庭很快又进入了他人剑合一的境界。只见他练剑练得如醉如痴,几片落叶从身边划过,竟碎如沙粒般洒了下来。
韩疏梅席地而坐,置案,焚香,抚琴,一曲《高山流水》便在林间萦绕。
林间落叶纷飞,琴声悠扬。一曲完毕,一阵掌声伴随着“好琴,好剑法!”的赞叹声从林边小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