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疏梅从江边牵来马,告别丈夫、樵夫,和儿子一起回家,先行准备去了。还剩一骑,郭昭庭把柴捆放在马上,和樵夫徒步而行。路上,二人说说笑笑,聊得很是投机。
韩疏梅回到家后,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其中有其拿手好菜“清蒸鲈鱼”、“翡翠黄瓜”、“红烧青弦”……这些菜即使是官宦之家,也只有来了极尊贵客人和很重要的节日,才能吃到。
守着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闻着四溢的菜香,郭轩垂涎欲滴,渣渣嘴说道:“妈妈你猜大个子叔叔见了菜,会先说什么?”
韩疏梅摸着儿子的头,笑道:“我猜他应该会先说辛苦夫人了,准备如此丰盛,实乃用不着破费,万分感谢之类的客套话。”
韩疏梅出生于大户人家,垂髫起韩父对其家教礼仪甚严,待其出阁之时,已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儿子这么问,她就自然想到人情礼仪,场面上的客套话来回答。
郭轩摇摇头说道:“妈妈,我猜应该不是。”
“那会说什么呀?”韩疏梅问道。
郭轩笑道:“我猜大个子叔叔应该会先说好香,然后会说好菜,再说好手艺!”
韩疏梅一听,来了兴趣,想到下午樵夫的几次说话,觉得儿子说的倒有几分合理,故意问道:“轩儿,为什么啊?”
郭轩回答道:“下午,大个子叔叔听妈妈弹琴,看爸爸舞剑,说了‘好琴,好剑法!’喝了妈妈斟的酒,又说了‘好酒!’,所以我猜大个子叔叔会说好香,好菜,好手艺!”
韩疏梅抿嘴一笑,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会先说好香,好菜,好手艺,而不说好菜,好香,好手艺呢?”
郭轩眨眨眼,说道:“妈妈,现在我们满院飘香。爸爸和大个子叔叔回来一定是先闻到菜香,再看到菜,所以我会这么认为。”
韩疏梅见儿子聪明伶俐,分析也很合理,把儿子抱起亲了又亲,笑道:“轩儿,真聪明!片刻儿,那么我们就看大个子叔叔来了会怎么说吧。”话音未毕,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院外传来。郭昭庭和樵夫,人未到,已是笑先至。
韩疏梅和儿子小跑着过去开门迎接。
樵夫走到大门口,嗅了嗅鼻子,说道:“好香!”韩疏梅和郭轩娘俩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樵夫挠挠头,暗想:“她娘俩笑什么,难道我头上有什么东西?一挠也没发现什么啊。”
郭昭庭把樵夫引进了室内。樵夫一看满桌美味佳肴,又喊道:“好菜!”娘俩一听,韩疏梅笑弯了腰,把手握的一双筷子笑掉在了地上;郭轩也笑得手扶着凳子,直喊道:“妈妈,笑死我了。”看着娘俩,樵夫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竟一时手足无措,感觉走也不好,坐也不是。
郭昭庭也纳闷起来,问道:“娘子,轩儿,你们笑什么呢?”樵夫说的话,郭轩已猜中两句,还有一句未定。韩疏梅给儿子眨眨眼,说道:“没什么……额,额,就是看到相公和客人回来了,我们高兴得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已。”
郭轩一双大眼睛望着父亲,也点了点头。郭昭庭听了娘子回答,知不是实话,但客人在旁,也不便再问。
四人洗漱完毕,郭昭庭把樵夫请入上座。樵夫尝了尝鲈鱼只觉爽口无比,感到舌尖上的味蕾竟无一处不舒畅,暗自感叹道:“世间上竟有如此好吃的东西!”又尝了尝“翡翠黄瓜”更觉得清润爽滑,回味无穷,情不自禁说道:“好手艺!”话音刚落,韩疏梅这次捂住嘴,强忍不笑,脸却憋得通红;身旁的郭轩却没忍住,把嘴里的菜都笑喷在了地上。
郭昭庭欲再问,韩疏梅抢先说道:“轩儿,你三句皆中。你就是事前诸葛,妈妈很是佩服!”随后,韩疏梅把先前与儿子猜测之事一一告之,说完,郭昭庭与樵夫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郭昭庭给樵夫斟满酒,起身敬道:“兄台今日赏脸光临寒舍,全家不胜荣幸,先敬一杯。”
樵夫张嘴欲言,又怕说话她们又猜中了什么,就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一口把酒干了。
郭昭庭连敬了十来杯,樵夫仍只是闷闷喝酒吃菜,也不说话。郭昭庭笑道:“兄台,只喝酒吃菜,不说话,好不热闹呀。刚刚小儿只猜了三句,兄台尽可畅所欲言,接下来我们还要一醉方休呢。”
樵夫早就想说话了,马上答道:“哈哈,我被笑了三次,竟不敢开口说话,想想自己也是搞笑得很啊。”
韩疏梅笑道:“人生难得开怀笑,今日有幸识得大哥,轩儿也高兴得很,请问大哥尊姓大名?”
樵夫回答道:“免贵姓韩,名克怒,字静心。”
郭昭庭举杯说道:“好名字,干杯!”
几杯下肚,樵夫已经是面红耳赤,打着酒嗝说道:“以前,我爹爹给我取名叫韩仗义。只怪自己以前性子暴躁,老是迁怒于人,一次为了小事打伤了人,惹了事。爹就又给我改了名叫克怒,让我记住随时克制愤怒。”
郭昭庭又举杯,笑道:“为改了涵义如此深远的名字,咱们再干一杯。”
韩疏梅笑道:“韩大哥原来是本家兄长啊,这名改了克怒,请问克制住怒火了吗?”
韩克怒又干下一杯酒,说道:“改了这名后,前几天还是比较有效果的。自己时刻记住克制自己,也不出去惹事。安静了几天过后,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天,我在后山给地主家放大水牛,突然看见地主家公子——来福带了两个狗腿子在地里,竟在调戏我青梅竹马的邻居阿妹英子。我怒火中烧,飞快地跑了过去,猛打了来福几拳,没想到失手竟几拳打死了来福。
我哪知道地主家公子来福,虽然长得肥头大耳,竟那么不经打啊。当时就把我给吓傻了。那两个狗腿子也吓呆了,一个吓得软坐在地,一个吓得当场尿湿了裤子,瑟瑟发抖。想到他们两个平日里跟着来福作威作福,狼狈为奸,调戏妇女,欺压我们,我一不做,二不休,提起坐着的那个,三拳把他打晕,抓住尿湿裤子的那个,两脚把他腿踢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郭昭庭给韩克怒斟满酒,笑道:“韩大哥这次不叫发怒,这叫仗义啊。为这么英勇的往事,干杯!”
韩克怒连喝数杯酒,话匣子一下打开了,接着道:“打死地主家公子,打晕他的两个狗腿子后,我知道这下闯下大祸了。
这时,我放的那头大水牛哞哞……叫起来了。我回过神来,心想这头大水牛,晴天、雨天我都要放它,自己每天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它却每日悠闲自在地吃着草。牛都比人日子过得还好。放牛回去后,地主家管家还要检查牛是否吃饱,要是没吃饱,连饭也不给我吃。地主家就这样经常以牛没放饱为借口,不给我饭吃。”
韩疏梅给韩克怒夹了一块鱼肉,说道:“韩大哥请吃点东西。”
韩克怒自饮了一杯酒,继续讲道:“我看地主家公子已被我打死,大水牛还在悠闲自在地吃草,心想道:‘人都打死了,干脆把他家牛也解决掉吧。’于是我从地主家公子来福身上找出刀,三下五去二就把他家牛也给解决了。我从牛身上割下五十多斤肉,扛着牛肉,拉着英子,满身是血地跑回了家。
回家后,我把事情简要告诉了爹爹。爹爹是又急又恼,娘三年前已经病逝,我又是家里的独苗。爹爹不可能把我也打死,或者把我交给地主家处置吧。爹爹说:‘狗急了也会跳墙,人急了只有逃吧。’于是,当天,爹爹就带着我和英子,扛着牛肉跑了。”
韩疏梅听得津津有味,给韩克怒斟满酒,问道:“你爹爹逃跑时怎么把英子姑娘也带走了啊,你们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