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给人留下的第一映像就是瘦，非常瘦，能让任何人升起可怜情绪的类型。
她像是从哪个特级贫困村跑出来的挣扎线人口，不仅脱下的鞋子很破，身上的衣服更凄惨，压根就是一块从上到下的黑色破布——真的就是破布，完全不能用衣服或者裤子来形容，将将遮住身体罢了。
这可是1月1号啊！
这种天气真的能只穿这种衣服？
好像还真的能……
文人伦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抵御寒冷的，但起码看她奔奔跳跳的欢快劲，这种程度的寒冷完全没有对她构成任何困扰。
不知道哪里来的可怜娃，要赶出门大概真要睡天桥了。
文人伦叹了口气，把钱包里的钱全拿了出来，不多，也就四百出头，但也算他一星期吃喝开销了，接下来大半个月，他大抵是方便面就白馒头过日子了：“大妈，住这儿还是算了吧，要钱的话我确实能给一些，起码够你们找个青年旅店住一阵子。”
“哎，大兄弟，真不是要钱。”大妈连连推辞。
“没关系，大妈我知道你有难处，你拿去……”
两人在门口一阵客气的推辞，唯独那萝莉倒是不见外，自管自撒欢地在文人伦屋子里四处跑着。
文人伦的屋子统共有两室一厅带厨房，加起来一百多平，算上卫生间和阳台还能再多一些，但想跑完一圈大抵只要十来秒就够了。
这只不见外的萝莉正是用这种速度在木头地板上扑腾扑腾飞奔着，文人伦想不注意都难。
他一边和大妈继续扯皮，一边看着萝莉，想着要不要劝这只熊孩子别继续跑了，这摔坏了什么东西，他可得糟心了。
好在还没等他想出怎么劝之前，那萝莉已经看上了他家里的沙发，一个飞身扑了过去。
在很有画面感的空中反弹一下之后，她又摔在了地上，将一系列动作以一声相当清脆的骨折声作为结尾……唔，骨折？！
文人伦一呆，连忙跑过去，果然确认到对方头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吭声，不知道是摔傻了，还是摔昏过去了。
这是什么路数？
难道今天的农历表上写着“宜头朝下摔地上一动不动”么！
要不是住了这么多年，文人伦简直都开始怀疑自家风水是不是有问题了。
先是一个大妈跟死人似的倒在自家天台，轻轻一推便头朝下摔地上，血都没擦呢，立马又是一萝莉跑屋里没几秒摔了个骨折——哦，这一回倒是没见血，但是骨折兼摔晕，这好像比出鼻血更严重吧！
莫非这老房子真是什么诅咒之屋，所以那两老头才跑来跑去，死活不呆这？
那自个儿能住上七、八年依旧没大病大灾，当真是号洪福齐天的人物……
文人伦叹了口气，很是无语地赶到萝莉身旁，问：“你没事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放到对方小臂上，打算搭把手拉起来，结果这一手下去，他立刻感觉不对。
姑娘虽然看起来挺瘦，却和大妈相反，拉起来就跟一手提着一桶水似得，相当石墩，而且他依稀感到对方的胳膊不太对劲，可能是手臂骨折了。
“大兄弟，她咋了？”大妈靠了过来。
“好像骨折了，你快去随便找点什么东西来帮她固定一下。”文人伦急忙说了重点。
“哦，骨折，我看看。”大妈上去，捏了捏右手臂上的骨折处，手势就跟检查牲口似得，完事以后、轻飘飘回了拉住她的文人伦一句：“没事，真就骨折而已，她嘛，死上一次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骨折，而已？！
还死了都无所谓？！
当这玩游戏呢！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先去找个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先存个档啊！
文人伦有点生气，手背甩过去，打飞了大妈刚刚捏过萝莉的那只手，急忙站起身打算亲自去找东西。
而大妈却依旧无动于衷，只说：“哎，真没事，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巫妖，巫妖你知道吧，有命匣，会复活的那种。”
“什么巫妖，你别想转移责……等等，”文人伦刚刚升起的一点生气表情慢慢转为懵逼，“巫妖？你说你是天使，她是巫妖？”
“对啊，不信？捏捏，看是不是骨折了，再看看待会儿能不能很快复原。”大妈一脸坦荡，还附带一个挺胸宽肩的动作，显得很有自信。
“真的？”文人伦一脸狐疑。
虽说对方刚才做的事和天使这个词汇挺不搭的，但至少她说没说谎还是个未知数……
“就是真的，大兄弟信我一次，你瞅瞅咱不是又用读心术了？没错，靠谱！”大妈一挺胸，两手拍得震天响，鼻子里那两条纸巾朝向天空，那股自信劲都快突破天际了。
“这个……”文人伦有点迟疑，但想想救护车转眼就要到了，这颗好奇心是止不住地往外冒，折腾得厉害——要是现在真骨折，待会痊愈了，那岂不是彻底坐实了特异人士的身份？
一个不讲科学的世界啊……听起来就挺不错的。
文人伦承认，这种想法是一种很作死的心态，如果因此留下后遗症，到时候被讹走万把钱都很有可能——谁让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别人骨折的时候上去捏别人伤处呢？
不过若是想的破罐破摔一点，横竖对方都是已经在自己屋里摔了，真要是跑网上曝光，花千八块钱找来推手，有的是无良网站小编愿意拿你下半辈子的活头来换他们涨上几百块的奖金，多捏一下，少捏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而且真要放弃这个机会，死抱着科学不放，从此以后甘于平凡……这种事，显然不该是一个小年轻会有的想法。
文人伦微微一个晃神，终于下定决心，上前轻轻捏了一捏这萝莉的手臂。
这一捏，他立刻能确定对方是骨折了，毕竟这萝莉实在是太瘦，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那里的骨头确实和上下并不成一块。
“真折了啊，没事？”
“大兄弟，相信我，真的，真的，真的没事。”
这还真是要没事的样子啊？
一个穿着大妈三件套的穷困天使和一个全身就一件破布的贫困线萝莉巫妖，这就是不科学的世界？
人这追求当真不同凡响啊，难怪哈利波特里的巫师们都能那么有钱了还要穿那样破破烂烂的黑衣服，这境界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啊……
文人伦捏着萝莉的伤处，还在那感慨，大妈突然凑近过来，小声道：“大兄弟，也甭管科不科学了，房客你看咋样？”
“这个，还行吧。”文人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手缩了回来，“不好意思啊，刚才可能误会你了，不过你个天使咋还给巫妖拉皮条，不，是找房东呢，专业不太对口吧。”
“嗨，这才哪跟哪啊。”大妈憨厚地笑了笑，“不说了吗，咱那经济危机。”
“你瞅咱这靴，可翻了不少垃圾堆，那功夫会儿，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过来抢，手上老有劲了，要不是咱漂亮，还不知道有没有鞋穿呢。”
“这衣服，是硬从救援山区的旧衣服里拿来的，管理人员本来死活不肯给，咱一伙跑上门求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愿意去天桥底下看看咱，这一看完，他立马抹着眼泪握住咱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费了老牛鼻子劲和上级反应再三，这才批下来一筐。”
“再看咱这发型，你知道自学了多久吗？就为了开一个理发店，弄到一点维生的资金来源，上上下下都快集体卖身葬天父了，那去整胸口碎大石的兄弟，哎，甭提了，这京城的房价啥时候能下来一下就好了……”
说起这些往事，大妈唏嘘不已。
文人伦无语地看着对方，意识到下判断这回事果然不宜太早。
打脸不打脸的都是小事，甚至连她是不是真天使都无所谓，关键在于她要是全说的真话，穿得破烂和精神境界无关，这才真是个大麻烦。
天堂就这幅德行了？那还求什么死了以后上天堂啊！
放着世俗的好日子不过，眼巴巴捐了无数赎罪权跑去天堂，然后每日里的生活就是给巫妖拉皮条，翻垃圾堆找鞋穿，集体卖身葬天父，集体蜷缩在天桥底下瑟瑟发抖……
不行，不能想下去了。
头疼，蛋更疼。
文人伦实在不能理解对方有法术为什么还能混成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