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自己表达颓废的一套方法。我喜欢写点小诗,一些阴暗到让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恶心想吐的诗。那种阴晦,那种压抑,不止从句子中流露出来,那仿佛是从每一个字中迸发出来的,让人窒息的感觉。这种feel,我把它命名为,blackstyle。
黑暗,是一种方式。
更是一种气质。
为何我如此想用一把利刀,刺破自己的胸膛,剜出肮脏的心脏,向你证明,它虽然污浊,但不是黑色的。
我不敢回头,因为害怕看到狰狞的自己,正在挥刀砍向我的颈脖。
喷涌的泉水震颤着从我耳边飞过,而我听到的,却是地心被刺破的声音。
那个蜷缩在墙角的人,不过披着一件人皮的外衣,只为掩盖已经腐烂的脏器。
多么想伸手进扭曲的头颅,揪出白色的记忆,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坐在写字台边,默默地写着这些黑色的文字,感受着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几乎快要窒息的黑暗潮水。
正当这黑暗的潮水快要涌上来彻底淹没我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灵感,黑色的水瞬间就退了潮,退回到了我内心的最深处。
诺基亚清脆的经典铃声环绕在我的耳边。
三天前,我一直在听的还是爱疯的经典铃声。
只是那个可怜的苹果成为了我这段失败感情最昂贵的牺牲品。
接起电话,一阵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脑海。这声音虽然嘶哑但是浑厚有力,一听就是四五十岁中年人的声音,但成熟中透着些许俏皮,让人感到很是捉摸不透的感觉。
喂,阿仙啊,昨个晚上几点到家的啊,可有事啊,可要我过去看看你。
哦,管叔啊。不必了,您生意那么忙,就不劳烦您大老远跑来了。
哼哪狗屁生意啊,我就是个卖鱼的,你这样夸我我可承受不起哦,还做生意,我老婆整天骂我没出息,钱赚的还不够花……我这块生意一毫不忙,你又不是没来过。
管叔,您这么关心我我已经很感动了,真的不麻烦您过来了。
怎搞的,你还嫌弃我糟老头子可是的啊。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正好我一会儿要出门找新工作,您就是来了我也没得时间招待您……
那我陪你一道呗,将好还帮你把把关,免得给一些个黑店坑了。
真的不用啦,管叔,你那就好好卖鱼吧,本来赚的就少,要是再耗几个小时在我这,就更没法回家见婶子了……
唉……老子这辈子就栽在那死婆娘手上了……好吧,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我随时都能过去。
电话突然挂断了,我一看,原来是没了电。
也难怪,我昨晚出门前电本来就没充满,后来回家倒头就睡,一直没顾上充电,就算是诺基亚神机,能撑到现在也已经是很不错了。我赶紧拿了另一块电板换上,把没电的那块插在万能充上充电。
管叔并不是我的亲戚,他是我第一份工作的领导。当时,小花园对面开的还是风清扬茶餐厅,做港式早茶。吃过港式早茶的朋友都应该知道,港式早茶店不同于我们内地的早点摊,所有的食品,虾饺皇奶黄包,蒸粉果蒸排骨蒸凤爪,叉烧包小笼包蟹黄包——蟹黄包就是顶头点缀了蟹黄的小笼包,还有比较有特色的肠粉,榴莲酥等等各种茶点,这些食物统统是放在一个小车上,有专门的服务员推到客人面前,客人想吃哪一种,就自己动手从小车上拿,然后服务员就在客人的账单上对应的价位啪盖个章,比如,客人拿了一份十元的虾饺,那么就在账单“10元……”那一栏盖个章,最后结账时按照点数计算价格。我在那当服务员时,就是负责推这个点心车,就是所谓的“推车员……”,而管叔,则是我们餐厅的领班。
俗话说的好,强龙难压地头蛇。
外地人在怎么牛逼,都不可能斗得过本地人。这句话管叔对我说过,那天让我感到十分记忆犹新。
风清扬茶餐厅的对面就是小花园。这是合肥堪称“三不管……”的地带。你可以在这里****嫖娼找野鸡,你可以在这里花两元钱唱卡拉ok制造噪音不管你的嗓音是否和驴有的一拼,你可以在这里到处兜圈子寻找适合下手的年轻女性猥亵偷窃,你甚至可以,拿一包****,装在小塑料袋里摆个摊公开当面粉叫卖……
我上面说的这些人,你都可以在小花园里找到,只不过,第一种居多,甚至是占据了绝大多数。毫不夸张的说,小花园是合肥最著名也是历史最悠久的野窑子。和那些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娱乐会所不同,这里不仅野鸡数量众多,而且价格极其低廉。你要是为了肉体上的满足愿意饿一天不吃饭,那省下来的钱就足够到这里嫖一把了——当然,质量上就会比较差了,三四十块钱一晚上的通常是年龄足够当你妈的老女人。
也许你觉得这很恶心,但是,在合肥这座城市里还真的有愿意一天不吃饭省下来钱去找这些老女人来满足生理上的需要。倒不是他们喜欢重口味或是熟女控,只不过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在这座上不去下不来有点便秘的城市里,一切都不像大城市那样唐突,也不像小城市那样温和。合肥这座城市,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给人的感觉总是一种乡野小城徽风皖韵的调调,但偏偏,这里是安徽的省会……
省会意味着什么呢?你不要觉得省会只是一个城市的行政中心,省会更是一座城市的标志和代表,替罪羊,出头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一群野孩子在外面打架,带头的一定要冲在最前面,很多不必要挨的拳头要替小弟挨,挨了之后还不能喊疼,当然,打完架之后,汇报战绩,几个小弟自然战果要比大哥好。
话题说着说着就被扯远了。在这座城市里,生活这一群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算成最底层——也许在经济上不是,但是从灵魂来看,这些人的确是最低层的。
这样的一群人没有非常有钱的,就算有我也不知道,这些人好一点的够温饱,差一点的只能沿街乞讨。这样的人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固定收入和社会保障,没有家,没有亲人,额,我说的没有亲人并不是说他们是孤儿,只不过在他们眼里,亲人只是用来压榨用来骗取财物的工具。这些人的思想你永远搞不懂,他们如果有一天突然中了五百万,他们也许不会给自己买一套很好的房子,而是包下一个黑市赌场或者麻将摊;也许他们不会拿钱去做生意,却只是继续每天到处逍遥到处赌博喝酒捣台球;他们不会老老实实谈场恋爱,甚至不会选择去高档一点的娱乐会所不夜城,却跑来小花园,找到经常光顾的老鸡,本来一天三十现在给人家一天五十每天都包夜……
我们风清扬茶餐厅,有一位凉菜师傅,姓刘,大家都叫他刘哥,是餐厅的夏总亲自到四川请来的。且不说他的制作凉菜技术,单凭长相,他也只能在后厨混混了——因为如果他进了前厅,会吓跑大半的客人。
我倒不是说他的凉菜做的不好吃,毕竟我并不是尝过他做的每一道菜。刘哥做的口水鸡还是蛮不错的,起码我吃了觉得还好,因为我喜欢吃辣,刘哥又做的川菜,所以很和我胃口。
但是,却不对酒店领导的胃口。
刘哥的生活作风和他的长相,是大家平日里诟病戏谑得最多的。他就属于我上面所说的,有了钱就往小花园跑的那种人。我们宿舍在勤劳巷比较靠西边的巷子口那里的烂尾楼,穿过一条即使是白天也乌柒吗黑的走道,上了二楼,就进了宿舍。男生宿舍在二楼,女孩子们住在三楼。屋里还有一间房间,里面就睡着管叔和刘哥。管叔是店长助理,理当有单独的房间,可刘哥就只是个凉菜师傅,他也能独自住一间,可见领导对他有多么器重。
不过,在我看来,那间房间就完全是管叔一个人的。因为刘哥从来不在房里过夜,要么去网吧——这也得是他心情不好懒得嫖0娼的时候,要么就在小花园整夜疏乎。
每每刘哥回到宿舍,我们总能闻到一阵阵汗臭味,和一股两性下体散发的异味混合在一起的恶臭。住宿舍的同事们没有一个对刘哥没有意见。但有意见归有意见,人家是夏总亲自到四川给请来的,我们这些自己跑来应聘干苦力的杂碎,哪有嫌弃人家的份呢?我们一直在隐忍着,每晚都做梦刘哥被炒鱿鱼。
陶伟挥出第一拳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围观。包括我,一个十足的看客。刘哥手里的酒瓶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不过酒还没醒,嘴里还在嘟囔着“臭****还敢打我,信不信老子不给你结账……”,陶伟紧接着挥出了第二拳,这一拳正好打在刘哥的鼻梁上。我仿佛听见了刘哥鼻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刘哥蹲了下来,捂着脸面,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啊,没错,在刘哥不知第多少次嫖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回到宿舍,喝多了酒发酒疯吵醒了刚下夜班的我们之后,终于有人开了第一枪。陶伟简直是我们的英雄。
龙海和潘朝,一个练过武,一个当过兵。比起陶伟刚才那两拳,他们两接下来对刘哥的拳打脚踢简直是惨无人道,如果当时的情景被美利坚拍到了,一定会说中国人没有人道主义。
一顿毒打过后,刘哥这才算是清醒了过来,眯着红肿充血的双眼,刘哥呜呜嗯嗯的骂着:“你吗了批!你吗的批不想活咯挖??”大家伙被他这么一骂,火气就又都上来了,就连平日里脾气最好的邓明也洛奇了袖子走上前去准备给他点暗色瞧瞧。
就在这时,里屋——就是管叔和刘哥的房间房门打开了,慢慢悠悠,吱呀吱呀的歪到一边。管叔轻飘飘的叼着烟,手插在口袋里,挡在了大家的面前。要不怎么说,他是管叔呢?三十岁的年纪,人也不显老,喊哥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就是有那种四十岁中年男人才有的气场,或者说,是一种岁月积淀下来的魄力。管叔这么一站,都不用伸手,大家就自觉的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