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练剑,生活简直是一层不变,从莫棋哪那里带来的坏毛病也毫无用武之地,到后来,功力究竟是在增加还是停留在昨日的水平,火麟儿都快分不清了。只觉得太阳落了月亮又出来,月亮落了太阳又出来了,连四时节气的变化也一无所知,简直是活生生地炙烤。唯一值得探索的就是这片白雪结成厚冰,覆盖着的这片土地还有什么不那么一层不变。
记下前些日子做的地图,便再次出门。第一次看到冰冻了的树干,还有些惊喜,现在看着这里,只觉得荒凉,冷清得可怕,半点人烟都没有,找了一处稍微特别的地儿,便决定在此休憩。望了一圈,发现个不大的山洞,拿起木炭在地图上点了个黑洞,才移步洞内。洞内光秃,只有些碎石,不过风雨已经进不来了,虽不大,却很深,尽头处有一汪清泉,全身冰凉比雪水更冷,泉水之中更是寒气腾腾。就这一点就够理由让火麟儿选择移居宝地了,把本来就没多少的东西从一处般往另一处,搬完家,便跑到洞内去研究这水。体内热气与周围寒气相抗,虽是难受无比却也受用无穷,比起雪水更加厉害,练就的入水就睡神功居然难得的不奏效,于是便开始了失眠之旅,直到几日后才能休息。
几日后还没睁眼,便已经感觉到水中似乎存在着一些异物。耳中有轻微窸窣声,睁开眼看到一只鸿鹄,翩跹起舞,立于泉水之中,它周身雪白,闭目养息,比火麟儿更为悠闲。这时候竟然分不清这水是冷的还是暖的。虽然只是只鸿鹄,火麟儿光着身子,脸颊也有些发红,立马穿上衣服,露出两只脚,浸入水中。这里居然会有鸿鹄,以前镜湖也有只是怕生,见了人就飞走了,能这么近的看,火麟儿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想要伸手去摸它,又怕惊走了它,掬了一捧水,撒了个遍地,惊醒了鸿鹄。这鸟儿睁开眼,毫不避讳地看着火麟儿,还冲她叫了几声点头哈腰,似乎在感谢。火麟儿便更加高兴了,伸出手摸到鸿鹄的羽毛,丝丝顺滑,好想真的落入云里一样开心。只是羽毛下一点殷红刺目得很,是一个箭洞,可能是能猎人射伤的,不过应该已经不疼了,它一脸享受地泡在水里,又小憩起来。火麟儿就那么盯着看,也不觉得累,好在鸿鹄中途醒来两次,看了火麟儿两眼,勾出她几分羞涩,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外面居然还没亮,一轮红日悠悠地爬上了天,给云染上一片红霞,如丝如缕的光透过云层,照在她站立的山头。长剑出鞘,随光剑舞,酣畅淋漓,已不觉凡事,全身心投入其中。直到寒鸦聒噪才停手,全身热汗淋漓,她这几分激情,也算是全部贡献给了这把宝剑。红日已出,景色已经不如先前,了无生趣,准备离开。
一撇之间,死寂的雪地之中似乎有活物移动,火麟儿先前就知道这里生活着些野物,却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绝不会在白日里出来觅食,好奇心起,往近处走去。
雪地之中瘸瘸拐拐走来的是两个人,这两人行进速度不快却一直往前走,积雪不深,可毕竟无路可走,脚步一深一浅分辨不出前路高低,陡然间滑落,才知道到了一处陡坡。其中一人拉着另外一人,跌跌撞撞,实在狼狈。火麟儿见他们并非本门师兄弟才略感放松。雪地难行,他们相互扶持走了几步也不敢再次踏步,竟然被困在那里。
这些人的遭遇怕也不会比她好到那里去,同时天涯沦落人,扶他们一把倒也是可以。她略定身姿,从一出崖上飞落而下,凝视着这两人。这些年练剑倒是对配剑有几分了解,这两人都是少年,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把三尺的长剑,他双手并未握剑而是直视着火麟儿,眼神有几分探视,火麟儿便随即判断这两人并不是惯用剑的人。面前若是出现了一个敌人,机敏的剑客随手都不能离开剑。
另外一人倒是比较谦和,全身裹在大氅之中,露出一双眼睛,呼着热气和火麟儿说了几句。她这才了解这两人也是穷途末路,被逼入雪地,正好无聊得紧,偶尔助人为乐也是件快事。这倒不是靠师父平日的谆谆教导,什么不可狂妄,不能妄自尊大,不能倚强凌弱,更不能路见不平斜眼带过,这些大概都在后来和莫棋的相处中变了样。
递上随身的热汤也不说话,其中一人接过就喝了,另一个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眼神望着火麟儿,好像她能吃似的。这点汤水正好来得及时,这两人怕是已经弹尽粮绝,饿了许久了,火麟儿还真怕第一个把东西吃完了,没等她出口,那人就自觉地让给了第二个人。这一举动让火麟儿对他们生了几分好感。
沿着雪地走到火麟儿暂住的山洞,算是一项比较艰辛的旅程,火麟儿还真怕他们意志不够坚定,半路上就倒下了。好在这两人相互搀扶着,表现出极大的毅力,也不怕雪地湿滑,摔倒了就爬起来。这样缓慢直到了夕阳西斜,才望见她那山洞的树帘,挂满了碎冰,在冷风的吹拂下略显单薄,里面却是温暖的,火盆早已熄了,只能再重新点火。里面清泉里的鸿鹄已经飞走了,火麟儿略感失望。架起平日里的柴火锅灶,加入泉水放入捉到野味,自然也得加上宝贵的盐。自从下山火麟儿便学会了照顾自己,山野之地不能生出盐来,总不能长期吃白味的菜,比起大米来,她倒是更喜欢随身备着盐。
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得见这两位的真面容,虽是发髻散乱,眉宇之间依旧透着一股勃勃英气。等他们洗去脸上的尘土,整理仪容,虽是破布烂袍,也遮不住这两位不凡的气质和相似的面庞。
年纪稍微大些的懂礼些,略带些书卷气,开口便是:“姑娘,有礼了。在下南诺,这是我弟弟南皓,拜谢姑娘救命之恩。”还真真的拉着稍微不情愿的南皓拜了一拜,才继续:“不瞒姑娘,我两人是南国的王子,因遭奸人陷害,被北国武士追杀,流落于此,幸得姑娘相救,才能保全性命,姑娘实在是我两兄弟的救命恩人,如若今后有任何难题,只要找到我两兄弟万死不辞。”
这么一说,火麟儿还真不习惯,连扶他起身都免了,实在也搞不清楚,南国王子是什么,隐约记得听谁提过这么一茬,现在是记不起来了。
“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铲平,江湖人,不在意这些俗套。”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什么意思?别唧唧歪歪行不行,问名字就好了,我叫火麟儿。”
南诺睁着眼,也没料到被这么抢白了一通,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身旁的南皓倒是接得快:“火麟儿,这名字好记,和门前立着的白玉麒麟倒是像。”
“我以前养一只狗,也是这么捡回来喂的,现在大概这么高了。”火麟儿双手比划了一下,南皓这一击反而伤了自己,不由得气愤。
看着这两人一开始就掐,南诺卡在中间,还真是不上不下,尴尬的笑了两声,谁也不说话了。
到了夜里,两男一女同处山洞却是不妥,有碍女子名节,虽然不说出去就无人知晓,南诺还是觉得不妥,只得打破尴尬的气氛,道:“叨扰姑娘多时,实在是抱歉,我两现在该走了,如若有缘,必能相逢。”
火麟儿一个不怎么灵敏的心也察觉出这么不对,这还要多亏姑姑的教导,没能让火麟儿明白师兄妹之间的距离,倒是分得清陌生人的距离。
“你们两个这样子,出了这里不被狼叼走,也得困死在雪地里,这附近就这一个山洞,以你们的速度就算是走到天亮也到不了,何况还不知道方位。算了,今晚你们就留宿在这儿。”
“这不成,我两大男子,怎么能够让姑娘你受冻呢?”
南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火麟儿,一件红色的单衣,没颤抖,反而是他们两个男子汉,穿着厚厚的大氅都止不住的发抖,可是内心里却是赞同南诺的话,这是一个女孩子。
“婆婆妈妈,你们就住这儿,我说了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