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志和夏元珊劈腿之后,颓丧的精神为之一震,为了补偿对赵珂的那点愧疚,送了她一百零一朵玫瑰花。赵珂娇嫩的脸笑得比血红的玫瑰花还要灿烂,两手搂着周承志的脖子问道:“要向我求婚吗?”
“再给我点时间。”周承志不好意思的说,“到时送你一车玫瑰花。”
赵珂垫起脚尖去将双唇贴近周承志的嘴唇,周承志迟疑了一会,轻吻了她一下。都说,一夜风流,余味留存,三日不知肉味;周承志的这一迟疑,使赵珂澄澈的心湖掠过一缕阴影,她隐约在周承志的脖颈间闻到其他女人的味道。
“一身酒气,熏死人了。”赵珂推开周承志说道,“快回家去洗澡吧。”
周承志嘿嘿笑着和她吻别,然后意气风发的迈着大步往自家走去。赵珂茫然的望着他被夕阳染红的背影,轻咬着娇唇,将玫瑰花扔进门口的垃圾桶,嘭的一声甩上门进屋去了。
第二天上午,周承志带着赵珂来到后山的青石水库边游玩,一来和她分享自己的柔情蜜意,二来顺便看看郝景龙家的情况。
阳光下的水库碧波荡漾,一望无际的幽深浓绿,静卧在清山之中,十分舒心惬意。水库两岸布满苍翠的松柏树,只有南面的浅滩才看得水下的小石子,有一个瘦小的老人坐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巨石上钓鱼,享受着晚年的悠闲时光。
离水库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有几栋房子,赵珂指着其中一处低矮的平房对周承志说:“那就是郝景龙的家,在门口玩的就是他儿子。”
周承志远远眺望过去,只见几栋洋房旁边有一处孤零零的老瓦房,门口停着一辆耀眼的跑车,小孩就在车子边上玩。心想夏元珊也在,正好给她拍几张特写,以后寂寞时可以拿出来回味回味。周承志举起单反相机,调好焦距,先给小孩拍了几张照片。那小男孩剃着小光头,高额头塌鼻子,嘴唇厚厚的,正笑嘻嘻的玩着电动小汽车。
不久屋里走出了两个女人,一个是夏元珊,另一个是郝景龙的老婆,穿着紧致的连衣裙,素颜憔悴。周承志赶紧抓拍了几张夏元珊的特写,脑海里却浮现着她娇美的酮体,燎得他****挺举。可惜赵珂在结婚前不肯和他亲热,不然现在恨不得把她抱到树林里打野战,当一回炮兵司令。
夏元珊笑容满面的和郝景龙的老婆说了几句,然后带着小孩上车离开。小孩很乖,临上车的时候回望了郝景龙的老婆一眼,和她摆了摆手。
“小孩都跟人家走了,这婆娘一点都不难过。”周承志举着相机边拍边说。
“怎么没见郝景龙呢?”赵珂好奇的问。
“应该在家里吧,这种时候是不可能不在家的。”周承志说。
周承志在水库边蹲守了半天,就是没见到郝景龙的身影,只见郝景龙的老婆站在门口不停的打电话,一副焦急的样子,好像电话一直打不通似的。
秋天的黄昏来得总是不紧不慢,夕阳中的山巅凝重而巍峨,绚烂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洒在水库里,像是无数金针银线随着水波晃动着。
赵珂看到水面粼粼波光之中有一个桔红色的浮标在缓缓游动着,自言自语道:“这么凉的天还有人游泳,真奇怪。”
“这算什么,我都想下去游一圈呢。”周承志说。
“这里前阵子才淹死人,不要随便下去。”赵珂对周承志说。
“哪个水库不淹死过人的,有什么好奇怪。”
“是跳水自杀的,小心拉你当替身。”赵珂吓唬他说。
“是谁啊,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是一个小青年,听说他想出家当和尚,父母不肯,想不开就自杀了。”
“真是傻得可怜,出家能做什么?”
“人家起码还有信仰,哪像你做人没底线。”赵珂呛道,一想到他的风流本性,心里就无名火气。
“谁说我没信仰。”周承志亮出胸前的十字架,心虚的说,“我也有信仰的。”
“你做过忏悔了吗?还好意思说是基督徒。”
周承志以为赵珂在指责他以前的风流史,于是辩解道:“错,我是崇拜圣人,崇拜耶稣,但不谈宗教。”
“信耶稣和信宗教有什么区别?”赵珂越说越气,“口是心非的家伙。”
“我是用科学的眼光来理解耶稣说的话,不是盲目的信仰。你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是不是很厉害。”周承志解释说。
“这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极态度,有什么高明的。整天骗吃骗喝,消费着别人的慷慨。”
“你这是小人度君子,就知道惦记着吃喝。你们这小信的人哪!野地里的草今天还在,明天就丢在炉里,神还给它这样的妆饰,何况你们呢!”周承志引用耶稣的话对赵珂说,“小信的人哪,不要忧虑说: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你们要先求天父的国和他的义,这些东西他都要加给你们了。叫人活着的乃是灵,肉体是无益的。”
“我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家庭,让你的天父加给我啊。”赵珂抢白道。
周承志继续辩解道:“你不要按字面理解,以为天父是个神。天父指的不是神,很多人就是胡乱猜想,以为真有个天神在那里创造,其实这都只是宇宙的运行机制而已。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就知道你眼高手低,最会吹牛皮。你有本事吹栋别墅出来,我就信了。”
“哎呀,要求越来越高了。”周承志说着就用手在赵珂腰侧挠了起来。
赵珂打开他的手,心想算了,男人都好色,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她对周承志说:“多向你爸爸学习,那才叫大丈夫。”
“那叫老丈夫了,他的时代过去了。”周承志对她说,“我以后会比他更厉害信不信。”
“哎,不说了。好烦啊,回去吧。”
周承志用手搂着赵珂的肩膀,用鼻子摩挲她的脖颈间的秀发,嘟着嘴哀求说:“不要烦嘛,难得出来玩,就开心点嘛。看你心烦,人家都难过得要哭了。”
“死样。”赵珂娇嗔道,心想可能自己太多疑了吧。
太阳渐渐的落进了山里,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逐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一弯新月悄悄升起,周围还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钓鱼的老头收了钓竿,提着小铁桶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浅滩,看着湖边这对嬉闹的小情人,脸拉得像个苍老的感叹号。
郝景龙和彭浩泽就这样在大家的视野里消失了,彭宏才的别墅也终日静悄悄的,阳岱山谷一如往常的宁静深沉下来。周承志每日枯坐电脑前面,搜索枯肠,编织着自己的小说世界,极力避免最终沦落为乡镇医生的命运。
当彭宏才从赵珂那里拿到韩瑞轩的档案时,一眼就注意到了韩翠瑶这个名字,这是韩瑞轩母亲的名字。二十多年前,当他还在LH市经营外贸公司的时候,在客户的公司里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文静的女会计,顿时对她一见钟情。尽管他已经结婚并有了一个女儿,还是和这个纯真的女人纠缠上了,发生了一段短暂的婚外情。这段清淡的感情就像一缕挥之不去的轻烟,也算是彭宏才人生中不多的温柔记忆。之所以使他至今还念念不忘,那是因为这个女人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默默的转身离开了,从此就杳无音信。时光荏苒,造物弄人,现在不幸又偏偏发生在双方的儿子身上,他再一次陷入了抉择的难题。
不难看出,当他决定把韩瑞轩处理掉的时候,经历了多么痛苦的心理斗争。在离开小黑屋回家的路上,他鬼使神差的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邮件是LH市的私家侦探传来的,是他们对韩瑞轩背景的调查结果,里面提到了韩瑞轩的出生日期不是8月28日,而是3月28日,而且据说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子。从这些细节的微小变化,彭宏才隐约觉得,1989年的那个伤感的夏天,当韩翠瑶离他而去的时候,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立即打通了“掘墓人”的电话,听说韩瑞轩已经“下葬”了,就喝令他们赶紧救人。尽管他还不确定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但是他现在的全力补救,可能是他人生回归正途的唯一机会。
当韩瑞轩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经过“掘墓人”的业余抢救之后,他坚强的心脏竟然奇迹般的重新跳动起来了,可是人却陷入了深度昏迷。
彭宏才再一次陷入了悲痛和自责的深渊——在他失去一个儿子之后,又亲手把老天爷留给他最后的血脉埋掉了。他这辈子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落得如此报应?难道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无情的扫除自己道路上的障碍有错吗?人类社会不就是这样发展过来的吗,为什么不幸偏偏选中了他。如果自己有错,他宁愿灾难报应到自己身上,而不是他的儿子们。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彭宏才的一头黑发渐渐变得灰白,无心去打理生意,每天都到大悲寺去请求高僧为韩瑞轩诵经消灾,祈求他能早日醒过来。曾经强悍的他,如今已无法和残酷的命运相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