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朗沉默了一阵,一改之前玩闹的形象,很严肃的说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进去的,只有我们这些老首明人才知道这里。可是现在城市发展太快了,变化太大了,所以许多的禁忌都快谈不上禁忌了。”
“古鉴镇以前是叫孤鉴镇,我爷爷奶奶是这么叫这个地方的,可能因为这两个字的读音很相似,后来正式出现成地名的时候就叫古鉴镇了。”
“小时候我家就住在这个旁边的大杨柳巷里,那时候城市很小,周围也没有什么建筑,那里祖祖辈辈都生活着一些人,他们遵循古礼,有自己特别的仪式。我们这些住在周边的人都不太会随便闯进去,其实他们也不是不好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敢贸然就进去。”
说到这里,王一朗又开始了他的无限遐思:“你说以前就是好啊,城市很小,都很见不到汽车,小时候就是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面,跟着就去金马坊那边玩,以前我妈还跟我说,金马碧鸡坊每三十年会出现金马和碧鸡,于是我就一直苦等到终于发现,果然是骗我的。”
“当年的首明,你出了教善桥外面就是农田,什么都没有,到了下雨天,田地里面都是水,随手一舀就能舀上许多的鱼虾。小时候真的很开心的。”王一朗说到这里的时候,笑容都是甜的。
杜泽死死的盯住王一朗,王一朗也发现自己说乱了。
又镇定了一下说:“后来城市有了很多变化,譬如说围海造田你知道吧?我父母那一辈都还参加过,那时候他们每天下午也不上学,就直接走到滇池开始围海造田。”
“你看现在,整个城市越变越大,外来人口越来越多,而我们这些以前居住在首明市井里,睁开眼睛就在街市上走的人,也逐渐搬出了市中心。”接着,王一朗一声叹息。
“古鉴镇就更是淹没在了城市高楼里,现在只有很少的一些人知道这个地方,这个镇的镇名也不在地图上,但是区域是在的,对于外人而言,这个地方叫做庙东街。”
杜泽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街道名,正是这个地名把他带到了古鉴镇。
“看来你对这个地方和熟悉啊?你小时候经常去吗?”杜泽问。
王一朗听到这个问题,眼神有点黯淡,手指开始不停的拨弄着筷子。
“你去过?”杜泽又问了一遍。
王一朗听到这里,抬起眼睛来看了杜泽一眼,满眼都是回避,眼神中还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我们不讲这个了吧。”
杜泽不甘心,又追问道:“你在这个地方遇到过什么事吗?”
王一朗稳住了向前倾斜的身体,两手很用力的握着拳:“哥,真的别提了。”
也几乎是在同时,杜泽注意到了一队新进来的人,六个人,两对父母加上一对年轻人,很典型的双方父母婚前见面会。
王一朗跟随着杜泽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这群人在落座。
王一朗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很得意的神色:“哥,你看着,不出半个小时,那边会吵起来。”
看到杜泽的眼神,王一朗又补充了一句:“来,我这里记上时,如果半小时那边没有冲突起来,今天这顿饭我请。”
王一朗顺手把自己的手机秒表打开了,记上时,挺着胸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
杜泽对这个结论非常的怀疑,不过为了验证一下结果,他在吃东西的同时,眼睛还不停的扫向那桌人。
果然,才过了12分钟,那边的一个父亲就起身离席了,同时这家的母亲也起身追了出去。
23分的时候,随着一个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那桌人正式进入了非常尴尬的相持状态。
年轻男孩单薄的站在饭桌前,里面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周围的食客有的皱眉,有的窃窃私语,但是都小心的望向那个桌子。
相持了一下,女孩站起来,很娇嗔的拉着男孩的手,男孩厌烦的推开,然后扭头就往外面走了。
女孩看看父母,又看看男孩,最终在父母严厉的眼神里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杜泽这时候再看向王一朗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佩服。
王一朗也很洋洋得意的说:“嘿嘿,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这点洞察力是有的。”
说完,得意的斜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就好像要获得更多的听众一样。“从他们走进来的姿态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两家人的地位有差距,但是差距其实并不是很大,更多是是来自于心理上的差距。”
杜泽听到这里,加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他们自己嫌贫爱富互相攀比?”
王一朗点点头说:“差不多吧。”
杜泽抬手示意王一朗继续,王一朗轻轻嗓子,眼神发光的说:“两个年轻人是情侣,分别跟着自己的父母进来的。女孩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挽着父亲的胳膊,而母亲就走在他们两人的后面,一方面说明她和父亲的关系很亲密,另一方面可以看出来女孩子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母对她宠爱有加。”
“女孩戴着眼镜,显得很文弱,但是衣服和包的款式却选的都是当季流行款,而且打扮的光鲜不俗气,看得出来她学历不低,工作也相当不错。”
杜泽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这个女孩压力很大啊。”
王一朗赞许的说:“说的就是这个。”
说完,一筷子海鲜放到嘴里:“女孩一家先进来,没有征询另外一家的意见就选定了座位,并且自己人坐了上座,说明他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或者说本身也没有教养。”
王一朗故弄玄虚的停了一下,看看杜泽的反应,发现杜泽眼神中的期待,喝了口水继续说:“男孩那边不太一样,父亲、母亲和他本人是分开呈一条直线走进来的,父亲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过后面两个人,看得出父母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而且父亲很独断专行。”
杜泽插话到:“这我不同意啊,男孩的家庭本来就不会像女孩那样亲密的。”
王一朗抬抬手,点了下头说:“你说的没错,不过亲密会有很多的表达方式,这家不太一样。”
接着说到:“男孩走在最后面,说明他在家里的话语权并不多,他的父母走路有点唯唯诺诺的样子,尤其他的母亲,不停的在悄悄打量对方母亲的衣着和言谈,有一些不甘在里面,这一点不甘正好对应了对方的不尊重,说明他们两家实际的经济、社会地位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杜泽又一次打断了王一朗的得意说:“男孩的父母的畏手畏脚说明他们自己轻视自己,社会地位不高这个我认可吧,可是女孩一家没有教养的表现只能说明素养不高,社会地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一朗一脸不耐烦,好像在说,你怎么悟性那么差的样子,对杜泽说:“男孩妈妈眼神里的不甘心,潜台词就是,我们两家差别不大,为什么你那么光鲜而我没有。”
杜泽更不服了,说到:“羡慕之情谁都会有啊。”
王一朗点点头,一副你说对了的表情,开口就是:“但是,我刚才说她不是羡慕,是不甘心。”
杜泽仔细听完以后,又觉得不解,就问了:“那你怎么猜出来他们会吵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