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堆旁,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看不见一丝皮肤,仅凭声音初测是个男人的人,如是问道。
我艰难地从冰棺里伸出手,手背上一层白霜簌簌落下。
攀着棺沿借力起身,我发现我的头发也被冻得硬邦邦的。再看看冰棺旁的火堆,本来不怎么冷的身体陡然一阵哆嗦,连同着说话也不如方才利索:“嗯……你、你认识我吗?”
幸好身上是穿了衣服的。
虽然不及男人裹的严实,只是薄薄一件连衣裙,身上某些轮廓也被冷硬的布料塑出了隐隐形状,但好歹能遮遮羞。
“我不认识你妈,但我认识你。”突然的,黑衣男人用十分正经严肃的口气,讲了一个笑话。
我怔愣了半晌,这才抬脚挪出冰棺。
好端端讲什么冷笑话呢?
听他的声音也不像是年轻小伙子,浓重的鼻音里隐约透露出一股子上了年纪的沧桑感。
再加之那身过分封建主义化的打扮,真得是很不适合开玩笑的人。
“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我从哪儿来,我为什么睡在这儿?”
我扒拉着塑料般质感的裙子,小心翼翼坐到他对面的石头上——唯一一块没有被冰雪覆盖的黑色的石头。
黑衣男子稍稍偏过头,用那颗包裹严实的黑色脑袋对着我,辨不清情绪的嗓音沉沉响起:“你叫暮槿意,是我的爱人。”
当时我的脑袋还处于比较空白的时候。
听到“暮槿意”这个名字和“爱人”这个名词的时候,是一脸懵逼。
但仅仅是一瞬,我盯着那颗黑色的脑袋,迅速地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
伸出去的手被他拦截,我对着他的脑袋虚虚抓了两把,理直气壮地颇有些无辜道:“你说我是你的爱人,那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不可以吗?”
他抓着我的手倒是没有用力,只是随即站起身来,背对着我站了站,然后一言不发地朝着洞口方向踱步——没错,不是普通的房子什么的,我居然住在一个山洞里。
眼看唯一一个活口就要离我而去,我这空落落的心就空落落地慌了起来。
“你别走!”
我踉跄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老实说,没醒来之前让我一个人在这儿肯定问题不大,但现在我醒过来了,又什么都不记得,一个人指不定憋出什么毛病。
黑色脑袋再次转向我。
我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瞅着那张……脸,企图从黑漆漆的布料下看出男人的轮廓或表情。
当然,我一无所获。
“这很不公平,你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
“我看不见你。”他低沉的嗓音突然放缓,打断我的忿忿不平,语气里夹杂了满满的无奈,“槿意,我看不见你。”
被我抓着的大手,忽而翻转,轻轻搭上我的肩。
那若有若无沉重的力道,让我空白的大脑微微一凛。
看、看不见?
我伸出五指在他跟前晃了晃。果然是毫无反应。
“你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是谁?”我有些泄气地看着他,先前的一丢丢防备此刻已经消失无踪。
“有谁会不知道自己的爱人?”他的喉间发出一声低笑,仿佛听了一个小清新的笑话。
我却被这反问的语气绕地彻底没辙。
毕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他说我是他的爱人,甚至说出了名字,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在这一刻赋予了我身份。
但我又有了新的问题。
……我为什么会嫁给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