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时间到了,罗恩来到楼下的川味餐厅吃午饭。
这是一家川味火锅店,因为附近写字楼较多,经济头脑十足的店主便别出心裁地将一楼大厅改成了快餐厅,吸引了大量的附近公司的白领来此就餐。因为楼上楼下的位置便利,它自然也成了罗恩所在的杂志社员工的“御用餐厅”。罗恩原本吃不了辣的,可久而久之,不习惯竟然变成了喜欢。而且久不来了就心生慈念,自己找个理由也得来吃一顿。
罗恩今天就是这种情况。她最近一直忙于准备婚礼之事,社里也为她网开一面,尽量不安排她加班,所以她没机会来餐厅吃饭。中午她原本可以回家去吃的,想来想去还是来到了餐厅。她要了份小号的麻辣鸡丝和一份米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吃。
其实,罗恩决定中午不回家吃饭,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她心里愈来愈满,愈来愈浓烈的失落感。自然,这失落感是因童雷而生。最近一段时间,童雷对自己的冷落情绪越来越明显,而且他几乎完全放下了掩饰的打算。
就像昨天,回母亲家参加弟弟的接风宴,当着全家人的面,他依然对自己横眉冷对,态度还及不上对其他人。尽管罗恩尽力做出没事人的样子,但还是逃不过家人的眼神。吃完饭后,母亲还专门将罗恩叫到卧室里问她是怎么回事。罗恩只好搪塞说没什么大事,闹了点小别扭而已。而母亲的表情则说明她很为罗恩担心。也是,童雷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很少将情绪表现在脸上,除非是出了什么大事。罗恩不想解释,也无可解释,因为在她心里本来就很难界定最近出的事到底是无所谓的小事,还是后果严重的大事。
母亲一声叹息结束了谈话,而罗恩的心却在那一声叹息之后沉到了最低点。在那一刻,她心里的界定也有了结果——
的确是出大事了!
回到家里,童雷依旧铁青着脸,不言不语。不看电视,也不上网,洗漱完毕就上床,而上了床,罗恩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传说中的“家庭冷暴力”大抵如此,没想到自己也遭遇上了,而且是在自己就要做新娘的时侯。想到这些,罗恩不禁黯然神伤起来。昨天夜里,她没怎么睡着,混混沌沌的,泪水却将枕头湿了一大片。
就在罗恩心绪低落、心里乱作一团的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回头一看,是编辑部主任老徐。罗恩忙向他打招呼。
老徐从罗恩对面坐下来,将手里的餐盘放在桌上,边吃边说:“晚上有个聚餐,给老公请个假吧。”
罗恩有些意外。一般社里有集体活动都会提前通知的,而今天上午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忍不住问道:“全体成员参加吗?”
“不是,是小范围的,而且是私人请客。”说着老徐将声音压低了,说:“不过我们得伪装成是集体活动。”
“为什么呀?”罗恩不解。
“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新天地,下了班就去。”说完,老徐端着餐盘走开了。
望着老徐的背影,罗恩一头雾水。
下午临下班时,罗恩收到了老徐的电子邮件,说让她下班后直接打车去新天地。老徐是电脑菜鸟,只有在事情很重要并且涉及到保密的时候才会发电子邮件,这样看起来今晚的聚会的确有些不同寻常。想到这里,罗恩不禁打起了精神,并以最快的速度补了下妆。
刚走进电梯间,沈鹏跑了过来。罗恩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接到了老徐的通知,又怕她会问起自己的行踪,便主动跟他搭讪。
“你也喜欢张爱玲呀?”
“是呀,”沈鹏点点头,“好像不喜欢她的不多吧?除非是没看过她的作品。”
“这话说得。”罗恩笑了。
沈鹏的脸红了,说:“是有点绝对了。讨厌她的人也有不少,不过在我心目中,她是中国最伟大的作家,无人能比。”
罗恩继续笑个不停。
“是不是感觉我的想法特幼稚呀?”沈鹏眨巴着眼睛,一脸的认真。
“不是幼稚,是单纯。”罗恩不笑了,说:“要知道,单纯可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品质。”
沈鹏看出了罗恩眉宇间的忧郁气息,便说笑:“这夸奖我可受不起。”
两人相视笑起来。
从电梯间出来,罗恩故意磨蹭了一下,却听沈鹏说:“别打车了,坐我的车吧。”
见罗恩愣神,沈鹏说:“我也去新天地。”
罗恩释然。
推开新天地包房的门,老徐就说:“就等你们俩了。”
罗恩看了看在座的,都是报社的人。有副社长陈建,两个女孩儿,一个是杜小瑶,另一个叫林虹,两人同属于接待部,平时同进同出,关系甚为要好。接待部属于陈建分管。
这样看起来,自己与沈鹏是老徐的部下,而陈建又是两个女孩儿的顶头上司。六个人,自成两派。但至于为什么会凑在一起,罗恩还是搞不明白。
两位领导很健谈,对席间的热烈气氛起着主导作用。沈鹏很少说话,还老是低着头。罗恩看出来了,他这样腼腆是因为对面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儿。罗恩还注意到,对面的杜小瑶的眼神一直在沈鹏身上飘来飘去。就暗自猜想,今晚上聚会的主题莫不是与两人有关系?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很快便证实了罗恩的猜测。
吃完饭后,老徐提议去楼上的KTV唱歌,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一进包房,两位领导却矜持起来,推说自己不会唱歌,只有做听众的份儿。杜小瑶反而活跃起来,主动点了首歌唱起来。杜小瑶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唱功,一曲完毕,博得了满堂喝彩。
唱完之后,杜小瑶说该换人唱了。罗恩知道她言指沈鹏,就把他推到前面。沈鹏与杜小瑶并排站着,很有郎才女貌的味道,众人便一起喝彩。结果沈鹏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他竟将话筒递给罗恩,说要请她一起唱首歌。
罗恩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一下窘住了。她瞥了眼众人,也都一脸的窘相,尤其是杜小瑶,表情跟傻掉了一般,罗恩都不敢看了。可一旁的沈鹏却来劲似的劝她,把话筒一个劲的往她怀里塞。权衡了半天,罗恩只好接过话筒。
沈鹏点的是《广岛之恋》。罗恩很喜欢这首歌,她其实唱歌很好听的,打心里也愿意唱,开口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唱到那句“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时罗恩尽量做到心情坦然,眼神紧盯着电视屏幕。可她却明显地发现沈鹏却老是盯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不快。
一首歌把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彼此之间也不那么尴尬了。唱完之后,罗恩提议沈鹏与杜小瑶一起唱一首,她还特意点了《明天你要嫁给我》。还好,两人都没有推辞,不过唱的听的味道可都变了。
从KTV出来,罗恩与众人打完招呼,便拦下出租车离开了。她这样做一来为了避嫌——杜小瑶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了敌意,二来她确实有些生气沈鹏的所作所为了。为此她还感觉蛮对不住杜小瑶的,暗自决定抽时间好好地跟她谈谈,消解一下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