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军从广州搞了两箱走私烟回来的第二天中午,正领着一个烟摊子主人用黑塑料袋装了八条希尔顿烟,收那烟摊子主人的钱时,刘建国骑着一辆到处乱响的烂单车,气喘吁吁地来了。“****妈的,李跃进抓起了。”他说。
冯建军折过头看着他。
刘建国脸上颇有点焦急,“你看好脑壳疼!”他说。
“什么事被抓去了?”冯建军问。
“犯卵法,”刘建国揩了下脸上的汗说,“他强奸了他女朋友,就是上次他带到你这里来的那个姑娘,你说长得不怎么样的那个。”
“他带来的多,”冯建军说,“你是说哪个?”
“他们厂里的那个,李跃进说她爸爸是医生的那个姓龙的姑娘。”
冯建军想起了有这么个姑娘。这个姑娘脸上好白,长得肥肥胖胖,一双眼睛却显得有点儿蠢气。李跃进介绍说,她爸爸是他们厂医院的医生。早几天,李跃进买了五毛钱花生米和三毛钱兰花豆,把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姑娘带到宿舍里,让她坐在他床上吃兰花豆。这是四月的天气,太阳是那种让人觉得很有劲的太阳,正好不冷不热。姑娘姓龙,穿着一件黄色的长袖紧身棉毛衫,下身一条咖啡色的毛纺长格裤,两个****当然就在棉毛衫下呈现了出来,很大很诱人地呈现在李跃进眼前,恰好从窗口射进来的太阳投在她一只乳房上,因而那只藏在棉毛衫里的乳房就显得更加鼓胀诱人。黑暗使人萌生罪恶,阳光同样也使人产生罪恶的念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美的东西使人变得崇高,反过来也会使人产生新的罪恶,事物总是有两面,就如刀子有两刃。李跃进在那个上午的那一时刻,面对阳光照耀着的那只乳房,产生了动物本能的冲动。特定的环境下,当然就有特定的意识产生。倘若那天,那间单身汉宿舍里,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第三者在场,这个故事就不会发生。但是那天宿舍里静悄悄的,与他同睡一间房的两个青工,参加了厂团委组织的活动,去杨开慧的家乡参观学习去了,这就使李跃进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两个同事会中途回来。故事就发生了。
“龙艳艳,”他一脸激情地看着这个姑娘,“你很美。”
龙艳艳还没蠢到真的以为自己很美的程度,“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一笑说。
“你是真正的西施,”李跃进肯定她的美丽说,“你身上什么都美,我觉得。”
龙艳艳一笑,“这是你这么看我,”她谦虚地说,“我只是一般。”
“不,你很美。”
“我只是长相一般。”她高兴道。
“你很美。”
“你真的这样看?’’龙艳艳很有点自我陶醉什么的了。
“我心里就这样看。”
她不吭声了。
“艳艳,”李跃进很激情地盯着她,“我爱你身上的一切。”
“你说什么?”她希望他还说一遍。
“我爱你身上的一切一切。”他说。
他一步走了上去,坐在床边,抓住了她肥肥的小手放到嘴边亲着。
“不会有人来,你放心。”他要她放心说,“他们去杨开慧乡参观学习去了。”_她企图推开他的手。
但是他反而更进一步了。他掀开了她的棉毛衫衣服,扯断她那只乳罩的扣子,接着,他用力扯开了姑娘的皮带扣。“让我看看你的下面。”他一脸激动地说,“我太想看看你下面了。”
龙艳艳的毛料长裙里,贴肉穿着一条蓝花布短裤。她拼命按着花短裤的裤头,“我己经让你够多了,”她不同意他的进一步举措说,“不准你再看我下面。”
“我只看一眼,”李跃进欲火己烧到了眼睛里,红红地瞪着她,“只看一眼。”
“不准看。”她死劲按着蓝花布裤头。
但没有用。李跃进动起粗来了,一用力,刺啦一声,撕烂了姑娘的花短裤,“我好幸福啊,”李跃进激动地表白说,将自己的脸伏了上去……
吃中饭时,姑娘回到家里,坐到桌旁,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哭过脸),这让她那个关心她的做医生的父亲很警惕。“你在哪里哭过脸?”父亲说,审视着女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姑娘不肯说,但眼睛又红红地想哭的样子。
父亲放下筷子,正正经经地盯着女儿,“你到底怎么了?”父亲坐直身子说,“你说给我听看看,啊,你说呀你!”
姑娘没有说,她难于启齿,“我心里不舒服。”她找了个这样的借口搪塞父亲。
但傍晚边上,她的疏忽使她母亲产生了高度警惕。下午,她父亲午睡起床上班去后,她走进卫生间,脱下那条被李跃进动粗时撕烂下的花短裤,用心洗着她总觉得不舒服的阴部时,她将蓝花短裤顺手挂在了门背后的钉子上。她洗了一遍,刚刚起身,又洗了一遍,仍觉得阴部不舒服,于是又洗了一遍,这才回到房里躺下睡觉。她母亲傍晚下班回来,走进厕所解手,一抬头却瞥见了挂在钉子上的撕成了两块的蓝花短裤。这是她老人家早几天,经过商店时,顺便买的一块尾子布,
亲手裁剪缝制的,一并做了三条短裤。她从这条撕烂的蓝花短裤上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坚信不使用暴力手段的话,这条短裤不会自己自动烂成这样。她焦急地拿着这条短裤,大步走进了女儿的睡房,瞪着躺在床上梦想的女儿,一脸严峻道:“小艳,这布很结实的,怎么撕成了这样?”
女儿一看见自己的花短裤,顿时满脸绯红,眼睛呆呆地望着母亲。
父亲走过来。当然看见了这条撕成这等惨相的蓝花布短裤。“怎么回事?”父亲说。
“老实说,我们就不打你。”母亲威胁她说,手都指到了她脸上,“不然今天晚上,你会要挨顿足打的,我只告诉你。快说。”
女儿满脸忧伤,忽然哇的一声,嘤嘤嘤哭个不停。
父亲顿时觉得这个问题一定很严重,当然就不会放过女儿的眼泪了。“你告诉爸爸看,啊?哭不解决问题。”父亲说,一脸斗志地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你说给我听,爸爸来帮你出这口气,你说明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尽哭什么?”
姑娘就说了前面的事情。姑娘的父亲一拍桌子,“这还了得!”他吼了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问题,我要告到派出所去。”他愤恨地说,脚很用劲地跺了下地面,“我要这个李跃进坐一辈子牢,坐到六十岁出来。”
“爸爸。”女儿绝望地看着他。
“现在这事你不要管了。”父亲厉声说。
“爸爸。”
“你还有脸叫爸爸?”母亲说,瞪着她,“你把我们的脸丢到厕所里去了。”
“妈妈。”
“不准你再叫妈妈。”父亲伤心地看着她,“你让爸爸妈妈都气死了,你这贱货!”
龙艳艳的父亲是个医生,当然知道要告倒李跃进就必须有一定的证据证明女儿是遭到李跃进的强奸,而不是所谓谈爱失身。次日吃过早饭,他让女儿呆在家里不要出去,自己到厂里请了个假,大步噔噔噔地走回来,审视着还躺在床上的女儿,“起来,走,”他说,“我们去三医院,找个法医鉴定。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女儿害怕地瞥着父亲,“爸爸,我不去。”她说。
“你敢不去?”父亲说,脚坚决地跺了下地,“你可以便宜他,我不能便宜他。走。”
“爸爸,我不去医院。”
“你想死是不是?”父亲厉声说,手扬了起来,“跟我去。”
龙艳艳从小就怕她这个性格孤僻的父亲!她父亲的脑壳同别人父亲的脑壳不同,想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他不认为这是谈恋爱,也不怕家丑外扬,毅然领着女儿走进了医院,找了个法医鉴定。“把裤子脱下”他勒令女儿说,“把裤子脱下,让医生检查。”
龙艳艳非常难为情地瞧着父亲,不敢脱。
“把裤子脱下,”父亲厉声说,瞪着女儿,“在医生面前什么都不丑。快点。”
龙艳艳脱下裤子,把自己的大腿展现在医生面前,紧紧夹着她的阴部。医生很为难地说:“你这让我怎么检查?你把腿张开。”
龙艳艳分开两条腿,医生很认真地觑着,拿起一个不锈钢夹子放到了她阴部上……
父女两人从医院里出来,径直走进了派出所,把法医鉴定递到了一个民警手上。“我报案。”父亲说,一脸愤然地看着民警,“我女儿被一个名叫李跃进的坏青年强奸了。”
龙艳艳满脸羞红地低着头,把脸低得不敢看民警。民警对这种事情己经习以为常,很平静地瞅着龙艳艳,“你把事情讲清楚。”民警说,“我们要做口供记录。”
龙艳艳就说了这个后来为我们大家都知道了的故事,民警问她:“你们到底是谈爱的关系呢,还是李跃进引诱你到他宿舍里去强奸你?”
“他买了五毛钱五香花生米和半斤兰花豆,”她满脸绯红地小声说,“说是到他宿舍里去玩玩,我就去了。”
“你是说他是用五毛钱五香花生米和兰花豆引诱你到他宿舍里去?”
“是这么回事。”
“那你也太容易上当了。”
“我女儿不懂事。”父亲说。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岁。”
“十八岁还不懂事?”民警说,“你也太不懂事了。你们以前认识吗?”
“认识。”龙艳艳说。
“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龙艳艳就说了他们认识的过程。民警让她不断地说,做了四页口供记录,让她签了名,这才批准她回去。“你们可以回去了,”民警说,“这个案子,我们会认真处理。”
李跃进整个一天思想都跌在龙艳艳身上,具体地说,整个一天,他的思想都跌在与龙艳艳交欢的那一刻里,那种感受可不是一般的感受,不是看了场好电影的感受,也不是领导表扬了他而让他觉得光荣的感受,也不是听别人说了一件什么有趣的事情而不断展开联想的感受。那是一种体验了做爱的感受,是一种身体力行的感受,伴随着一种使全身畅快的感觉。整个一天,他都企图找到龙艳艳,企图再体会一下这种感受。上午,他远远看见龙艳艳和她父亲出去了。中午,他守在龙艳艳家门外,只等她出来。他跟一个傻子一样站在一株雪松旁,吹着口哨,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龙艳艳家的门。他只看见她的父母出进,却没瞥见龙艳艳露脸。傍晚,他很不耐烦地在龙艳艳家窗前走来走去,还唱着歌,并高声说话,希望用自己的声音引起姑娘注意。他总觉得那张窗户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不是一般地盯着,而是深深地盯着。但他又找不到那双眼睛。他渴望那双他热爱的眼睛出来,与他一并品尝傍晚的夕阳和紫丁香的芬芳,但是爱情己经离他远去了,如一只白帆远航了似的。他非常失望地走回寝室,打算等一下再去那里寻找他的爱情时,等着他的却是两个上身穿民警制服的年轻人。
“你是李跃进?”一个民警看着走进来的他,严厉地问他说。
当时寝室里正有一桌“双百分”,几个同事在那里打牌。李跃进走进来,几个同事就一起侧过头望着他。李跃进还没意识到是来抓他的。“我是李跃进。”他说。
“李跃进,你昨天上午干了什么事。”那个负责这个案子的民警问道。
“我没干什么事,”李跃进说,但他的脸白了,他想起了龙艳艳。
“你昨天上午表现得蛮不错啊,”民警冷静地嘲讽他说,“用花生米和兰花豆把龙艳艳骗到你房里……你还不晓得你干了什么事?”
“我们是谈爱,”李跃进说,“我们真的是谈爱。”
“龙艳艳的父亲告你强奸他女儿,”那民警说,“还有法医鉴定。”
“我们真的是谈爱,”李跃进慌了,“不信你们可以问龙艳艳。真的。”
“我们不管你是真的谈爱还是假的谈爱。”那民警说,“有什么话,到派出所去再说,这个案子我们派出所已经受理了。走啰。”
“我是谈爱。”李跃进说。
“走哆。”民警说,“不要我们用手铐吧?”
另一民警走上来,不由分说,掏出手铐,咔嚓一声将李跃进双手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