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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站:决裂

凌乱的秋岚不曾想,刚刚与林栋的争吵过于高亢,早已隔墙传入小雪耳中,吓醒的小雪附在墙面偷听着二人争吵,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因为她刚刚做梦,一切美好还尚存温度,但她必须叫醒自己,可内心的小雪不想醒,她决定要走,但先要熬过这漫漫长夜,否则没有回家的车,她不敢再合眼,她害怕睡着,她害怕做梦。天亮了,熬过了恍如数载的夜,小雪收拾好东西也出了门,她没有再背背包,她也没有穿那双没磨合好的高跟鞋,除了身上这身衣物,其余原封不动的留在了林家。

她顺着许旺第一次来城里的路,向汽车站走去,较比第一次的新颖,如今大变了样儿,她感觉沿路的人都在看她,不是因为她土,而是她的身世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她蒙在鼓里,她又想起了爹娘对她的疼爱,哥哥们对她的爱护,她似乎用亲情扳倒了虚荣。终于坐上了首班车,她设想自己当初是不是也坐在这辆车被爹娘抱回家,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是对的,尽管她已经知道,但是她还是因为许家才是她的家,此时只有那里是最温暖的。

下了车,一路奔跑的小雪像疯子一次呐喊“爹~娘,爹~娘,爹~娘”,叫声惹得安静的村落鸡飞狗跳,一夜未睡的许旺夫妇早早在院里做起农活,“他爹,你听,是不是小雪的声音”春芬赶忙询问,“我听着也像,不会是幻觉吧?”许旺站起来说,俩人打开门向外探望,果然,远远便望见奔跑回来的小雪,许旺夫妇赶忙应声。“小雪,怎么回来了?”许旺见面便问哭花了的小雪,春芬抱着她,拍着背说“你瞧瞧,才一夜,就想家啦?”,“嗯~嗯~”小雪边哭边应,“还没吃饭吧,快回家,快回家,吃饭”许旺一边嚷一边拉着娘俩往回走。

刚刚睡醒的秋岚准备为孩子们做早餐,走过小雪房间发现门开着,便进去看小雪,不见踪影。她便低声叫到“小雪~小雪~”,容不得她再寻,此刻便接到一通电话,只听秋岚一直应声“嗯,是,嗯,好,嗯,知道了”,她没有挂断,但对方已经断了,她软了下来,没有支撑住便坐在了地板上,她渐渐散了温度,煞白瞬间笼罩在她脸颊,她似乎不敢确信,只是在挠头,疯狂的挠,但显然没了劲儿。睡醒的小丫见状,连忙跑来问“妈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秋岚转身撩着小丫的头发,边撩边哭,然后失声道“你…爸爸…他…走了”,小丫好像没有明白还问“爸爸去哪儿了?他不回来了吗?”,秋岚不知该怎么应答,她只想抱着小丫,然后慢慢恢复已经麻木的自己。

原来昨天晚上,出门后的林栋,心情郁闷,跑去酒吧消愁,吃醉后,醉驾飙车,不幸撞倒护栏,车翻人亡,而打进秋岚手机的,正是事故队。秋岚此刻感觉天塌了,尽管她对林栋有偏见,有怨言,但是她不曾想他会这样离开,小雪的失踪已然在心里不足分量,此刻她只想去马上赶到太平间,去送伴侣最后一程。

吃过饭的许家还不知情,许旺让小雪回房间再补个觉,小雪进了屋便换了衣服,她没有告诉爹娘在林家的所听所闻,她害怕再失去,她已经不能再拥有所谓姨儿的关心,她可不想失去爹娘的关怀。她毕竟还小,她只一根筋的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但这不是让她最生气的,最生气的是林家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为何偏偏送的是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克父,她无法理解,更无法宽慰自己,想到着,她更痛恨姨儿一家,把衣服扔到地上,用脚踩来踩去,这样心里会舒服一些吧。

就这样,过了几天,秋岚将林栋遗体处理完,又回到他们的房间,空气里已然没了他的味道,就连他曾经的温度也无处测量,她躺了下来,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个令她追悔莫及的夜晚,争吵的一幕幕在墙面浮现,林栋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在她耳边飘过,公婆,小雪,生辰,算人,克父,送人,几个关键词在她脑海灵闪,加上林栋的意外,她又不由自主的链接起来,原来她不曾相信的,应了真,她更悔恨自己了,丧失理智的痛苦,此时她对小雪的惭愧被积压在黑暗的一角,不再那么真切。

林栋的后事确定了,秋岚才想起小雪,她才慢慢缓过神儿,小雪那天无故消失,是否已回许家了,于是拨通了许旺的电话,“喂,大妹子”许旺说,“嗯,大哥,小雪是不是回家了?”秋岚问,“是啊,回来几天了,太麻烦你啦”

许旺回道,“没关系,回去就好”秋岚说完未等许旺答复便挂断了。她在想是否应该让小雪参加林栋葬礼,她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便开车去了许家。进门后,春芬便看出哭肿眼的秋岚不对劲,赶忙过问“哎呀,大妹子,你这是怎么啦?”,许旺听声从猪圈出来也询问,“小雪呢!怎么没见她”秋岚答非所问道,“雪儿啊~你姨儿来啦”许旺呵了声,小雪隔着窗户便看到了秋岚,但她不想出去,因为她恨,她恨把她送人的林家。

秋岚见没有回应便快步进了屋,推门进到小雪房间开始盘问“你怎么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小雪扭着头没有搭理,许旺见状赶忙说“原来小雪回来,没有跟你说啊,你看这孩子,还不赶快跟你姨儿道歉”,“可不是啥,看你姨儿着急的都哭了”春芬紧跟着说,“你为什么不说话!”秋岚有些急了,小雪还不回答,“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因为你去世了?”秋岚脱口而出,让许旺夫妇大吃一惊,不敢作答,小雪抿嘴笑了,“你还有脸笑?”秋岚咄咄道,春芬忍不住说话了“大妹子,你冷静冷静,你丈夫不在了,干俺家小雪啥干系?”,秋岚再次咄咄道“怎无干系,我是小雪亲妈,林栋是她亲爸,现在林栋没了,她就得去她爸葬礼”,“我不去”小雪终于开口了,秋岚忍不住伸手打小雪,被春芬拦住了,“娘,你让她打,顺便让她说说是怎么把俺给人的”小雪大声呵道,“你…”秋岚顿时没了话,许旺夫妇对小雪的心知肚明有些惊讶,但还是搀扶着秋岚道歉。

“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秋岚吼道,“不去”小雪应答,“好,那我今后没有你这个女儿”秋岚呵斥,“俺本来就没你们两个爸妈,这才是俺爹娘”话完便跑到了春芬身边,秋岚没法,只得一人离开。小雪又和许旺夫妇抱在了一起,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但小雪的心是甜的,她庆幸自己来到了许家,庆幸爹娘对她的爱远超过了亲生和非亲生,她应该感谢爹娘,毕竟他们为她遮风挡雨十余载,用心程度远超大虎他们。所有的幸与不幸都在发生,但似乎未动摇过许旺夫妇对小雪的百般呵护,小雪也清醒认识到这对农村爹娘带给她的朴实醇厚远远强于新衣物和新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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