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听了这话似还有些不解，可厉玄的脸色却难看得都发紫了。
“什么时候的事？”厉玄的语气低沉得发死。
“刚刚！”霸天回答道。
“哼，你现在总满意了吧？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把天捅个窟窿不算完！”厉玄狠狠盯着霸天，目光中充满了杀气。
紫娟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便急忙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风华？风华不是早就不见了么？你们难道有事瞒着我吗？”
厉玄看着霸天冷笑一声道：“瞧瞧！这就是我们的好师弟，我们蜀山的鬼才，我们正道的三贤剑仙之首！我们的骄傲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回怎么圆自己的谎？”
待了好久，厉玄才平息了怒火，指着霸天的鼻子问道：“你说！在哪里不见的？”
“我！我也不知道。”霸天对此很无奈。
“废物！”厉玄一巴掌就打向了霸天的脸庞，这一巴掌甚至运起真元之力。一掌若真拍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啪！”眼看那巴掌之差一寸就要打到霸天时，厉玄的手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只见一双纤手死死扣住厉玄的手腕，居然是紫娟出手相救。紫娟此时用的是两只手，但却已香汗淋漓。可见厉玄这一巴掌的确是够狠。
“师兄！你疯了吗？”紫娟喘息着喝道。
厉玄这才停下了手，理顺了胸中的闷气。“我我失态了。”
霸天现在恐怕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了。风华剑乃是蜀山的镇派之宝，历代章门世世相传，就是如此重要的一柄神兵却是在自己手上不见了，这个罪责已经足够霸天死无数次了。
而就在这时，一直没发话的玄英终于开口了。“有些事情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挑明了。你们这样一直瞒着娟妹，不好吧！毕竟大家同门一场，不要伤了和气嘛！”
但换回的却是二人的无语。
紫娟的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厉玄假意地咳嗽了一声：“此次三山会武名额已经决定！”
“师兄！”紫娟在声音中加入了一些真元，这声音让二人心中顿时一惊。好妙的音攻！
紫娟接着道：“师兄，不要总在关键时刻撇开话题，我生平最讨厌这种假惺惺。”
厉玄的脸色很难看。“哎！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四弟，你自己拿主意吧。”厉玄这才满脸愁容走出了幻魂大厅。
玄英抿了口茶，微笑道：“娟妹，他们若实在不肯告诉你，你也不必生气。大不了我亲自告诉你！”
紫娟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肯告诉我？”
玄英站起了身子，一向门外走一边道：“如果你夜半十分独自来我房中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哈哈”
玄英的笑话似乎一点都不好笑，但他自己笑得却很开心。
懂得用一点都不好笑的事情逗自己开心的人，大多都会活得久些。
现在，厅堂之内只剩下了霸天与紫娟。两人保持了良久的沉默，谁都不肯先说话。霸天既然没走，自然还是有话要说的。
“我！”二人突然同时说道。
“你先！”二人的思想竟都是如此一致。
霸天叹了口气，似鼓足了一切勇气才说道：“我骗了你！”
紫娟这次居然没有动怒，反而是欣慰地笑了。“这不是第一次，想必也不是最后一次吧。”
紫娟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可在霸天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紫娟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补充道：“你多虑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感叹往事罢了。你还是坐下说吧，有些事情，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比较好，也只有这样才说的清楚！”
霸天还是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不安地坐下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了吗？”紫娟的语气温柔到了极点。就连霸天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紫娟自己也不知为何这样。明明刚才心里还在咒骂着霸天，可现在却似乎多了份同情。因为这个男人身上仿佛充满了谜。
霸天一直低着头，良久才缓缓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紫娟托着香腮仔细地聆听着。
桦天、小方和赵良三人缓缓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小方一个人在最前面走着，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不时哼着无名的小曲，倒很是悠闲。赵良走在中间则是始终低着头，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僵尸。桦天一样心不在焉地走着。
三人之间很是尴尬，谁都不说话。林间的鸟语倒是绵绵不绝。
“唉，我说两位师兄。你们说这幻魂门内的师妹中，到底哪一位师妹才最漂亮啊？这个问题为难我好久了。”小方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可赵良听了这话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桦天无奈之下也跟着停了下来。春风中似多了丝寒气。
小方走出六七步才发觉不对，这才也停下脚步，蓦然回首。“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良的声音很低沉。“方师弟、林师弟，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你们不用再送了，早些回去吧！拜托了。”
桦天倒是痛快，索性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就走了。桦天本来也是不想来的，他自己的心情也很糟。
于是赵良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走着。小方两手背在脑后，似笑不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可就当赵良与小方擦肩而过时。小方却是低声说道：“刚才的梦很可怕，对吗？”
这句话刚说完，桦天与赵良的脚步便都顿住了。一阵强风吹过，林间响起了一阵飞鸟的振翅声。
再看赵良，浑身似在发抖。
小方稍稍微笑了一下，很勉强地说道：“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可今天我却经历了一次比死还可怕的事。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就当这一切是噩梦不就好了，其实本来就是场梦”
赵良霍然转头，盯着小方问道：“你难道也死了？”
小方苦笑道：“何止是死？挨他的剑，恐怕比死更可怕。”
赵良动容道：“那简直是把魔剑，我！”
小方替赵良说道：“我宁可自杀，也不想再被他那样斩杀。”
桦天在听，但内心却很惊奇。（他们说的那个“他”难道是爹？）
赵良看了一眼桦天又看了看小方。“既然大家都被霸天师叔杀了，那为什么却只有你们两个通过试炼？为什么我！”
桦天心中又是一惊。（霸天？他刚才说霸天？他们的试炼中遇到的居然是霸天师叔？）桦天此时才回想起刚才厅堂内参加试炼的其余三人看霸天的那恐惧的眼神，原来这一切的根在这里。可这却是让桦天自身更加不解了，甚至感到一丝恐惧。（为什么我的对手却会是！）
赵良稍稍皱起了眉，却看到了小方眼神中神髓的目光。“难道你知道不成？”
小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愿知道，可当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因为那时我已经死了！谁让我们的对手是门主级的人物，败是必然的。”
桦天心中暗赞小方。小方这一句话巧妙地避开了赵良的正面问题。可桦天却还是很想知道答案。
果不出桦天所料，赵良的思想被拐向了一个误区。赵良当下苦笑了一声：“霸天师叔他真的好厉害！原来只是听过三贤剑仙之首的称号，但却未曾见过霸天师叔拔剑，今天终于见到了。虽只是个试炼，但我这辈子都没败得那么惨过，甚至连人格都彻底败了。”
小方也笑了：“嗯！你本不必自责的。面对那种强大的对手，用一些卑鄙的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在生死面前，一切仁慈或许都是多余的。”
赵良冷冷地说道：“的确，人类为了‘生存’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可桦天却摇了摇头，他是个读书人，相信的是人性本善。或许也是因为他涉世未深吧。
赵良也意识到了话题有些沉重，于是笑道：“不过说起来，那只不过是个试炼而已。真正的霸天师叔恐怕没有那么强吧？哈哈！”
没有人陪他笑，所以很快他自己也就笑不下去了。
小方等他笑声平息才一字一句说道：“你错了！我师傅只会比那个冒牌货强，而绝不会比他弱。我师傅若真想杀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才是擎天剑仙的可怕。”
小方此时又变了副嘴脸，干笑两声后说道：“既然赵师兄不要我们送，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反正天色也不早了。
赵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伫立在那里，默默不语。人类的自卑本就是世上最大的悲哀之一。
小方知趣地走开了。
桦天也走了，只不过是跟在了小方的身后。
小方！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诱人的谜。
紫娟一直在听，听得很认真，甚至连眼睛都未眨过。
霸天一直在说，他本不是善于说话的人，所以说得很慢。因为他的每个字都要考虑清楚再吐出来，这并不是惜字如金，而是一种谨小慎微。
紫娟将这一切都听完之后才缓缓叹了口气。“原来这就是真相！不可能一点都没有隐瞒吧？”
霸天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的确还是有隐瞒，甚至隐瞒的还不在少数。
“好了，我知道了。”紫娟的脸色不再温柔了，她突然站起身来，“送客！”
紫娟的这脾气来得还真是快，就像天上的云雨，说变就变。不过紫娟却也没逼他说，因为他太了解霸天了。
秋寒仿佛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了厅堂之内，柔声道：“霸天师叔！请！我送您回去。”
难道秋寒一直在厅外等候，一直也在听！
紫娟此时早已进了后厅，而霸天则只是傻傻地看着。（我也许不应该给你希望的！）
此时小方已经走了很远了。小路上只剩下了桦天与小方二人。小方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哈欠，是故意还是不自觉？
桦天等不及了，先开了口：“方师兄！”
小方一惊，回头一看，却是桦天，这才松了口气：“林师弟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以小方的修为怎么会感觉不到背后有人，这慌撒的并不高明。
桦天自然听出了蹊跷，但却不急于揭穿。因为打哑谜有时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方师兄，我！”
“哎！”小方一摆手止住了桦天的话，“我可不姓方，也不是你的什么师兄，要叫就只管叫我小方就好。”
（小方？）桦天摇了摇头。“你比我年长，修为又比我高，我这么称呼你，恐怕不大方便吧。”
小方一挥手。“什么大便小便的？我这人一向没那么多规矩的。何况辈分这种东西本来就都是虚的，修真界的辈分本来也就很乱。所以我们不如各叫各的，‘小方’这名字有方便有好记，你尽管叫就是。我这人喜欢简单，能简单为什么不让他简单点呢？做人何必那么麻烦？”
小方的话却也没错。修真界的辈分又岂可是一个“乱”字能说得清楚的。别看有些人年纪不大，辈分却大的吓人；别看有些人很老，辈分却极其低微。所以修真界也多以“达者为先”的原则称呼。
桦天被小方这么一说也很尴尬。“小！方！？”
小方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显得亲切，小林。”
桦天只有苦笑。“小！方，小方！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叫我桦天吧。”
“桦天？”小方念叨了一遍，才勉强点了点头，“桦天就桦天吧！”
桦天暗叹一口气。（这个小方可真是有意思。）“对了小方，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事！问我？”小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之后更是笑道，“我能知道什么事？”
桦天的双目似在收缩，表情也似茫然，但他始终盯着小方的眼睛。“我只想问问关于幻魂试炼的事。”
小方突然哈哈一笑，笑得甚至有些傻。“你是说刚才说的那件无聊的事啊。其实刚才我对小良子说的那些话都是婉琪师姐告诉我的，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师傅。至于那试炼我也是懵的，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小方这次并没有逃避，而是主动回绝了一切。
小方这么说，桦天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即使这些话是婉琪告诉小方的，可刚才小方说这话时的眼神并不简单。试炼中自己的对手与别人不同，这种问题桦天自然不会傻到去问小方。即使问了，小方也多半不会知道，反而给自己添麻烦。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四人中只有小方和他能死后复生。
“小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试炼中遇到了什么，和我有什么不同而已。所以！想从中总结一下经验，因为我不想再死第二次。”桦天索性厚着脸皮问。
小方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叹了口气，眼神逐渐忧郁了起来。其实小方的长相并不难看，甚至比桦天要出色，但他平时坏坏的笑容却将这一切扼杀在了摇篮里。此时的小方也在笑，淡淡的笑，但却很平静。他的声音也不再张扬，反而低沉了。“好吧，既然桦天你想听，我就再死一次好了！”
桦天此时才明白了。原来回忆死亡并不是件快乐的事，尽管小方为人再外向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如此去揭别人的伤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但桦天却还是想听。
小方坐在侧台阶上，风吹过他的面庞，这故事便散入了风中。
“我刚进入幻魂迷阵后，便看到了师傅。起初我还有些厌烦，但却还是过去打了招呼。毕竟他是我师傅，我不想因为礼节问题而挨罚。可！可他却就这样对我出手了。他用的还是那把擎天巨剑，只一剑就把我的手砍断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快的剑，勉强去看也只是看到他收剑的动作而已，收剑后，我的一只手就没了，我甚至都没感觉到痛。接下来，便是我的腿，我的胳膊！我的一片片肉，简直就是凌迟处死。哼，我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最后！我的头也被削成了两半。而这一切却只发生在一瞬间。接下来就是一片黑暗了，就连意识也逐渐模糊！”说到最后小方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后来呢？你是怎么活过来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小方看向桦天，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了神秘的微笑。“这个是我的秘密哦！”
桦天傻了。秘密？这个借口可真是妙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也有权利去保守自己秘密，但别人却无权去侵犯，否则换来的就是不愉快。桦天与小方还算不上朋友，所以绝套不出他的话。因为他还不想与小方发生不愉快。
“然后呢？”桦天为掩饰自己，所以继续问了下去。
小方的笑容似乎明朗了些，刚才的忧郁一扫而清。前后根本就像是两个人，就连他的声调都拔高了。“之后的试炼简直就是太无聊了，什么东西嘛。我先是在沙漠里遇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之后只喝了他的一口水。（其实是一葫芦水）没想到他那么小气，居然哭个不停。说什么他家里还有个二八年纪的孙女在等着他。他居然还告诉我他孙女是个美人（明明是小方逼人家说的），说什么若救他出去就把孙女嫁给我（这其实也是小方逼的）。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本来还以为天上终于掉下来了个馅饼。可我没想到啊！我那么善良的人，居然被那么个糟老头子骗了。他不仅骗了我的体力，还骗了我的心，我的心啊！我一个单纯的心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等小方唠叨完，再抬起头时，桦天却早就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回幻魂门了吧。
小路上只剩下了迷茫的小方与寂寞的山风。他的笑容带有一丝狡诈。“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