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树荫洒下来,鸟叫声开始多了起来,一切都像一个新的不一样的世界,给人宁静的感觉,想要在这山中丢掉自己身上的尘埃。岩心背负了太久,她把杨绍贤犯错的后果强加到自己身上,她无法在母亲、继父过世后,正常地生活下去,她无法原谅亲生父亲的背叛和尚雅之的若无其事,更无法和宋辛聿一起,假装若无其事。她真的很受伤,有些错误无法挽回也注定无法原谅,但是岩心不必自己独自承担这份痛苦,甚至辜负了宋辛聿的深爱,让自己的冉冉独自长大。她不是绝情的人,是被伤得太深。长久的心情阴郁让她长期失眠,只能靠酒精和药物入睡,再加上工作的特殊性,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有些事情挽回不了,有些人回不来,有些人伤了很难愈合,有些人等了就是等了。
一转眼,冉冉上了幼儿园,宋书国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葬礼上,吴燃去了,带着冉冉,冉冉叫爸爸,宋辛聿应着,摸摸冉冉的头。
吴燃拍他的肩膀,“节哀。”
好一会儿,吴燃说,“我姐拒绝了陆其寒”,接着说,“她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剧组的戏已经拍完了,但是她好像还不打算回来。”
葬礼过后,宋辛聿没有休息一天,依旧在公司。
遇上岩心是他的幸运,是她让他的生活变得有意义,离婚后他埋头工作,把本就数一数二的企业做的无人能及,他越是闲下来就越是想她,说起来,他留着的惟一的照片就是他偷留下来的那张,那时候的她看起来无忧无虑,谁知道后来他了解了才开始心疼。
这样的日子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她,没有家,他只能等,等待是漫长的,等她自己回到他身边,他等得起,但是等不及,他才明白,他不能让她离开,他不能没有她,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他做得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让她离开自己,她需要他。
犹豫了一会儿,岩心开始写,老人告诉她,其实我可以听你讲,虽然老头子耳朵不好,但是口述比写下好,相信老头子,我们可以聊聊,我和你聊聊我的过去,你和我聊聊你的现在。
岩心看着老人的眼睛,毫无保留的描述了整个故事。
老人听着,给她添上茶,“你知道这茶叫什么吗,这茶叫素茶,我老伴儿生前最爱做茶,但她从来不喝,因为我爱喝茶,所以她爱上了做茶,旧社会规矩多,我是地主的儿子,她是贫农的女儿,当时她的母亲生重病,父亲为了在她母亲死前做顿好饭,到我家偷了一只鸡,结果被家里的佣人抓到,逃跑的时候连着鸡摔死在山崖下,她母亲去世后,她家剩下她一人养家,后来我看她可怜,留她在我家做工,她的弟弟得罪了我大哥,被我大哥活活打死,后来我大哥想撵她走,但是我不同意,当时的年代不允许我这样做,所以我被父亲扫地出门,然后和她在一起,后来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讨了有钱媳妇搬到城里,二儿子心生嫉妒,买凶杀人,霸占了他大嫂。”
岩心听他讲着自己的过去,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后来二儿子想孝顺我们,被他母亲拒绝,大骂他禽兽不如,手足相残,二儿子一下推倒了他母亲,之后再也没回来,他母亲被他推倒后一直卧病在床,久病伤身,心病伤心,不久老伴儿也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把老伴儿葬在这儿,想让她死后无忧,别再为事伤神。”
两个人顿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岩心问他,“爷爷不恨你的儿子吗?”
老人慢慢拿起茶,“怎么恨,他是我养大的,要怪也只能是怪我,老伴儿伤心是因为太失望,太痛心,之前我也问过自己,是哪里出了错,让我们变成这样,这样不好过。”
他看着岩心,“归根结底,是我们太渴望幸福。”
“每个人都是他自己而已,是我们把全部人的平衡看成幸福的必要条件,年轻人还不懂,我也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你要听我的那老头子就讲给你听,我和我老伴儿都没错,我的岳父的死不是我的错,我小舅子的死也不是我的错,我二儿子犯错也不是我和老伴的错,错在都太在乎自己,又错在太在乎幸福,我的爸爸太在乎名誉,我的哥哥太在乎自己,我的儿子太在乎金钱,我的妻子太在乎家庭,现在,我在乎的都不在了,这辈子陪着妻子的坟头和家中的老狗就够了。”
因为工作,岩心要离开,下午和老人道别。
“姑娘回去开心最重要,没什么仇恨是放不下的,错误挽回不了,但没失去的还都在,好好珍惜吧。路上小心。”
第二天一早,岩心离开不久,宋辛聿到村子。老人招呼他,“小伙子是来找人的?”
“爷爷知道?”
“她走了。”
宋辛聿眼里蓄满了失望,老人开口,“或许你能在这呆上一天也说不定。”
老人明显是在让他留下,“我也正打算住上一天,不知道村里有什么旅馆,想住上一晚?”
“你住山边的老德家吧,上午刚走的姑娘就住那儿,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到了老德家,院子里没人,叫了一声,女主人从楼上的房间出来,“在这儿呢,不好意思,正在换早上走了姑娘的床单呢,你想住房?”
“对,住一晚。”
女主人下楼,“行,那我先帮你换床单吧。”说着招呼他坐下。
“不用换床单了。”
女主人看着他,有些为难,“小伙子,这个床单是之前的姑娘自己的,是寄放在这儿,方便下次用的,而且这床单用了挺久了,也不好吧。”
宋辛聿把行李放在旁边,“没什么不好的,我是她老公。”
女主人更尴尬了,没听姑娘说过结婚呀,“小伙子,你说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泠岩心,是她吧”宋辛聿拿出照片。
“是她,”女主人看着照片,“看这样子你们结婚挺久了?”
宋辛聿笑笑,“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真看不出来,你们年纪轻轻都结婚这么久了,那好,你直接住吧,屋里的东西都是她的,你要是需要什么,再跟我说吧。”
“行,大婶,那你去忙吧,我自己随便逛逛。”
“之前姑娘去过上面忧愁顶,你有兴趣也可以登登忧愁顶,村口的那个老大爷每天都会在上面。”
宋辛聿笑着应,女主人去做事了,宋辛聿上楼,房间前是一个大阳台,阳光很充足,打开房间,屋子很明亮,都是木质家具,一个衣柜,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一张床,衣柜里还挂着岩心的睡衣,本来是寄放在这,下次方便,书架上是她的书,桌子上是她的杯子,床单上绣的是她最喜欢的蔷薇,他不记得已经有几年自己的生活里完全没了她的气息。此刻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他盖着她的被子,把头埋进枕头,枕头上残留的还是她爱用的洗发水味道,柔柔的,暖暖的,忍耐着放开她手之后,此刻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宋辛聿起身,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手机传来嘟嘟声,她换了号码。
宋辛聿打给秘书,让她查好告诉他。这么几年,他好像真的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不管多难受,他应该把她留在身边,就算她是真的因为他的母亲无法接受他,他还是应该不顾一切留下她,现在的她好像因为自己的放手变得更加脆弱。他真的不该放她的手。
推开门,沿着阁楼上了忧愁顶栈道。宋辛聿常年运动,40分钟就到了回头站,回头站上挂着游客的留言,留言是从下到上挂的,他很容易就看到了她的留言,熟悉的字迹,写着一句话:颠沛流离,辜负深情,敢负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