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将于之恒召回了现实，一看时间，已八点二十。副社长在电话里愠怒：“稿子编好了没有？什么时候交来？”
于之恒一惊：自己沉缅思索竟忘了时间，连天什么时候亮的陈柏宏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对副社长说：“稿子已编好，我马上送来！”
刚到杂志社上班，必须给领导一个好的印象。于之恒来不及洗脸，抓起那一堆稿子就往杂志社赶。
于之恒觉得进副社长办公室之前，两个女同事用十分惊奇的眼光打量自己，还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于之恒心想：可能是自己没洗脸，被她们看了出来吧。副社长接过稿子，点了点头，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于之恒，说老实话，你今年究竟多大啦？”
“我进来不是填过表吗？三十三岁，71年的。”
“你头发都白了，以前是染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头发好好的怎么会白了呢？”
“你自己照照看。”副社长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刮胡子的刀架，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块上镜子。
于之恒接过来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居然有不少白发！看上去简直像一个老头。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才三十三岁就白了头。”于之恒喃喃自语。
管社长刚好从门口经过，看见副社长跟一个白发老头讲话，还以为是省的领导。他走进来想打个招呼，谁知细看之下竟是于之恒，险些惊跌了眼镜。
两位社长盘问了于之恒，引得隔壁的同事也来看热闹。于之恒说：“我也搞不清自己怎么一夜之间的头。”接着，将昨天一昼夜的经过讲给自己听，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副社长：“于之恒，你一片仁心，真是难得！姜甸村老百姓确实可怜！你为了一篇报道竟白了头，这种敬业精神十分可嘉。我以前只知道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中的玉罗刹霓裳为卓一航一夜愁白了头。重庆纂江彩虹桥跨了，原********张开科一夜愁白一头，没想到今天看见你为报道为一百多送死的农民一夜愁白了头，确实是个奇迹。”
同事的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中午，下班前于之恒打电话紧急约见范文宽、冯青和陈柏宏，三个人问他有什么事，他说现在不讲等见了面你们就知道了。
四个死党一聚首，其余三人大吃一惊。问明原因，范文宽说：“真可以写成小说。”
冯青又将此事通知原江新报的何思华及金沙晚报的邓建忠，邓建忠说：******派出的调查小组已到达原江，还在去五岭的路上，老于这事完全可以做一个特稿，我下午和要闻部主任过来找老于。
下午，冯青青和范文宽又将于之恒去五岭采访，稿子被撤，人被迫跳槽，灾难发生后又去了现场并为此一夜愁白了头的消息捅遍了金沙的传媒。所以，下午三点半以后，一拔一拔的新闻记者呈带照相机的采访机，或扛摄像机赶到团省委《原江青年》杂志社采访于之恒。管社长了解原因之后，连说：“我们杂志社难得出这样的新闻人物，要支持，要配合！”
于之恒被安排到会议室接受众多记者的采访，原江经视的一位主任为于之恒策划了几点，可以做到既批评了林州五岭县两级政府漠视生命的官僚作风，又分析了原江经济报领导班子妥协的原因及带来的恶果，还帮于之恒作了定量的个人宣传，放在******调查小组下来的这个特殊时刻播出，保证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有的有说可以用《灾难瞬间突发，记者一夜白头》为题，有的人说用《一场不该发生的灾难》，有的说用《灾难背后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内幕》，有的说用《镜溪灾难，考问政府与传媒良知》，有的人说这个作卖点，有的说那个作卖点，有的说那个作卖点，把于之恒搞得头昏脑胀。
于之恒坐在主席台上，搔弄着白发，对这种场合哭笑不得。他想了半天，对大家说出四个字：“无可奉告！”说完，想起身离开。
众记者不依，不放于之恒出去。于之恒怒气陡生，蓦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姜甸村那么多受苦家属在哭泣，你们不去采访，却跑到我这里来挖内幕找新闻卖点，把个人和单位的荣誉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们良心何在！我于之恒不想出名，也不愿意接受采访，你们给我滚！”
（全书完）
2004年7月13日
至10月8日一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