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明不白却日日思想夜夜难眠地过了一段日子，这天，一个大名鼎鼎的老朋友贾金苟来访。
这人是从太行山区走出来闯荡世界的，小时家里穷，父母生了他一窝八个兄弟，有七个都害病死了，他最后出生，父母赐名贱狗，就是希望他像狗一样容易喂养并保住贱命，后来他果然不负父母厚望，不但长大成人，而且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后来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电视制片人。原先他的书名也叫贾贱狗，初成名后常被人取笑，故而改名贾金苟，不但有雅味，读起来还是一样的声音，据他说主要还是考虑到九泉之下的父母，因为他们目不识丁便不会怪罪于他。他大学毕业后来伶南一家广告公司打工，后来自己开了家广告公司兼做电视节目发行，结识了国内很多影视界的人，在靠广告掘到了第一桶金后，他倾其所有并拉到一家大型国企的广告赞助，投资拍摄一个十六集的武侠电视剧，竟一炮打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离开伶南走进北京，在影视界折腾出一翻天地来，是国内最早一批做影视的独立制片人之一，算是比张鸿才还要成名较早的伶南文化商人之佼佼者。秦雄当初与他相识时他还很落魄，第一次来伶南报社代理接洽一笔广告业务，因为他长相土，又不重视衣着修饰，报社的看门老大爷把他当成外来民工，死活不让他进门，二人言语不和拉扯起来，恰好秦雄经过替他解了围，二人便从此相识了。
两人一见如故，因为都是贫困山区出生，文学功底厚实，谈起来有许多话题，常常在一起风花雪月，诗酒留连。秦雄引荐他结识了胡冬和阮社长，二人对他都相当赏识，因此有了报社与广告公司代理合作的最早尝试，贾金苟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老朋友阔别多年后来访，令秦雄多日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他们相约在他下塌的五星级酒店会面吃饭，临行前秦雄想到宋佳，也带她去见识一下。宋佳听说去是见影视界的人特别来劲，一路上秦雄提起贾金苟曾经折腾出来的电视剧，她却没什么印象，因为她平时看的是港台片，最近又喜欢上日韩片了，中央台的节目她不看，对赵忠祥、倪萍这样的大牌主持人也挺陌生。贾金苟带来了一个叫黄巧力的年轻导演，估计是出道不久，秦雄对这名字没印象，他的名片后面列着一串自己曾经执导的演片，其中有两部港产片，宋佳看着立即欢呼雀跃起来，因为她知道那两部港产片，且记得男女主角是谁，终于得见幕后导演了，很是开心。这两位影视界的人物都穿着黑色对襟布衫，剃着光头戴着黑帽，帽沿压得很低，很神秘和高深的样子，明显地将自己的身份与普通人区别开来。一般来说，时下这样装束的人不是广告人和艺术家，就是玩娱乐的人。
秦雄道：“贾兄，这几年都在折腾些什么片子呢？”二人还是在四年前会过一次面，秦雄还记得前三年他折腾出一部三十集的电视连续剧，反响不错，这之后便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作为。
贾金苟道：“一言难尽哪，影视生意也不怎么好做。”接着便讲述了这几年来的情况，主要在全球进行考察和旅游，还在东南亚开了两家影视经营公司，正试探着走走国际市场路线，生意做得并不好，最近在国内投拍一个现实题材的连续剧，名叫《苦力》，主要反映京城外来民工的犯罪现象，是跟东北一家电视台合作拍摄的。
谈到外来民工犯罪的问题，秦雄又抛出了伶南快报曾经探讨的主要观点，不料正是《苦力》这部片着力思考和表现的东西，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秦雄道：“没想到你们这些文化商人，终于有了一点社会责任感。”接着毫不留情地对他以前投拍的几部都市言情剧和清宫剧大加鞭挞。
贾金苟也深表惭愧地道：“作为一个独立制片人，商业利益高于一切，你看国内有些片子拍出来在国际上拿了大奖，可市场却不认可，从此就只有压箱底的份了，哪个投资商愿意干亏钱的买卖？相比之下，都市言情剧和清宫剧市场风险小，利润有保障些。”
秦雄想起了一个中学生在作文里面写的话：“清朝皇帝的最大贡献，是促进了当今电视事业的发展。”便道：“清朝皇帝再伟大，也伟大不过你们这些电视吹牛大王。如果都是些好皇帝，那今天中国还会落后于西方吗？欧洲第二次文艺复兴促进了工业革命，才有了如今西方的繁荣，可那个时候我们的这些所谓的清明皇帝在做什么呢？还在一心为了江山稳固搞皇权统治，搞文字狱，要不是西方列强的炮弹轰进来，孙中山又闹起革命，我们这时候可能还在向他们的子孙三拜九叩呢，这些都是你们制片商干出的混蛋事，典型的舆论误导！”贾金苟也嬉笑着表示赞同：“如果康熙大帝真的再活五百年，那我们今天都别想活了，搞文字活的人，弄不好落得个满门抄斩，还要谢主隆恩。”
四人大笑着喝酒，黄导演道：“一个片子好不好，得由市场说了算，往往我们叫好，观众不一定叫座。因此，我这几年每拿到一个剧本，先是给我母亲大人看，给保姆看，给邻家小女孩看，我偷偷在一边观察，有个剧本把保姆看得都把汤煲干了，后来拍出的东西果然卖座。”宋佳道：“如果我去拍电视片，你看会不会卖座？”黄导蛮认真地歪着头审视了她好一会，道：“你的脸型和气质，上镜的感觉一定不错，瞧，你笑得多美啊，一定很入戏！”秦雄道：“依我看嘛，你特别适合拍卡通片。”宋佳的脸型和气质很像个卡通人物，经他一点，二人都笑了。黄导又认真地道：“如果让宋小姐去拍日韩剧，说不定还真能够成明星。”宋佳信以为真，妖羞道：“真的吗？”贾金苟击掌道：“那是！大导演的眼光，那还有错？”接着很****地向秦雄挤眉弄眼道：“秦兄，你的眼力也像个导演啊，呵呵。”
秦雄注意到黄导看宋佳的眼光有些色迷迷的，心想******这个成天泡在美人堆中的角色，该是利用职业之便使多少美女上当受骗啊，便满腹醋意地揭露道：“我想来想去，做文人还是导演这个职业最好，既可以出名，又可以阅尽天下美色并诱而骗之，比做皇帝还好啊。”黄导不明他话中有话，极庸俗地笑道：“导演哪比得上制片老板的艳福，哪个美女上主角，大部分还是老板说了算。”又对着贾金苟挤眉弄眼，淫笑道：“你问问贾老板，他睡过多少女明星？就那个张×小姐，还跟他有一夜情呢。”
有宋佳在场，贾金苟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辩白道：“别听他胡说，我哪有他那么轻松无聊啊，拍起片来整个心思就是算开支帐，没心思想女人。”但黄导还是揪着他与张明星的事不放，他只好坦承是有过那么一回：艳遇发生的时间是2000年最后一场雪的一个晚上，地点是老家太行山区的拍片现场，事件起因是晚上打雷，张明星在农家旅馆里一个人很害怕，就跑到他的房间来，开始两人还分床而睡，后来他见她也睡不着，实在耐不住了，就主动去挑逗她，张明星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又打了一个霹雳响雷，惊得她一下子跳到了他的床上来，二人就昏头昏脑地办了那事。
贾金苟道：“没想到她表面风光，胆儿却比猫儿还要小。她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却之不恭，只有笑纳了！”他说着说着就忘乎所以，忘记了宋佳在场似的，有些自我陶醉地流氓和“贱狗”起来，又道：“操！明星怎么了？在俺眼里不过是一个有一定姿色和地位的小姐，君不闻圈外一枝花，圈内豆腐渣么？姓赖的农民大款们睡得，我姓贾的正经文人睡不得？那丫的生的还不是同样的东西，做起来也没特别的感觉，跟一般女人也没什么区别。老子霸王硬上弓，她那个清高是假，哈哈！”二人跟着大笑，宋佳也不反感，还深表佩服地伸出大拇指，奉承道：“你行啊，金大哥！”贾金苟便显得更加自豪且很有成就感，笑得过于放浪了，一不小心掉出了一副假牙。
秦雄吃惊地道：“贾兄，你何时安了这个东东？几年不见，就这么苍老了？”贾金苟有些尴尬，重新安置好那副假牙，说道：“说来很吓人啊，前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的剧组在乡下拍摄，我喝高了，半夜还想喝就起来到处找酒喝，不小心拿错了乡亲家里的一瓶敌敌畏灌了一口，觉得不对味就马上吐出来，小命保住了，却丟了上面的一口牙，嘿嘿。”
黄导演道：“那你跟张明星接吻的时候，有没有像葛优在《不见不散》那个电影里那样，把假牙掉到她嘴里？”贾金苟道：“呵呵，去年我还跟老葛开玩笑呢，我说老葛你那副假牙是假的，演得太假了，我老贾这副假牙可是真的，要让我去吻徐帆，包管比你演得好。老葛说，那你当初咋个不早说呢？”黄导演又道：“如果真让你上，你这副假牙是掉到她哪一张嘴里还说不定，你老兄的那点爱好，我还不知道？呵呵。”一来二去，就说得太离谱，连宋佳也有些脸红了。
秦雄实在没想到这个曾经连报社守门大爷都看不起的人，还会混到和国内红得发紫的张明星发生关系的地步，眼下又当着宋佳如此意淫，太放肆了，便有意压压他，当着二人揭露了贾金苟当年的这段往事，贾金苟摸着头憨憨地笑，黄导和宋佳却笑得眼泪汪汪的。贾金苟把往事回味一遍，感叹道：“想当初创业那阵，我确实混得连一个看门狗也不如啊。要不是老秦，我也可能进不了文化界这个门的。”
秦雄不由自主地讲起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极失落地道：“老兄进了文艺界这个门，混得风生水起，可我一早进了这个门，如今却要被撵出去了。如果今后真是在报社混不下去了，贾兄可要收留我啊。”贾金苟仗义地道：“对你秦兄，我是求之不得的，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只管开个声！”黄导道：“以秦兄之才和经济实力，不如干脆现在就跳出来，我们的《苦力》剧组也正缺少资金，你当个股东算了，说不定我们三人桃园结义，又是一番新天地。而宋佳小姐呢，也可作为我们的一个新人推出来嘛。”宋佳拍手欢喜道：“真的？”
秦雄听着也来了兴趣，详细询问了《苦力》的投资和运作情况，得知他们合作的那家电视台因为机构改革和内部斗争出资没有全部到位，眼下运作艰难，但市场前景看好，便道：“我也很想跟你们玩一把电视剧，可我没实力，哪来那么多资金当股东啊。”黄导道：“眼下剧组的资金缺口并不大，你投个一两百万也行，如果没有大的意外，这个项目比什么生意都来钱快。”
贾金苟专注地玩弄着手指上的宝贝，道：“我的几千万资金都压在东南亚的项目上，一时抽不出来，眼下是有些困难，如果秦兄对《苦力》这部片感兴趣，我们可以考虑合作。”沉思一会，又道：“这部片的剧本虽然通过了审查，但成片后还是有一定的市场风险，我可不想让老朋友担太大的风险，最好的方式是试合作，你投多少钱都无所谓。之所以我想冒这个风险，就是想为社会做点事，尤其是为我们打工人做点事，拍一个真正留得下的片子。想起在伶南打拼的那些年，我真像个民工啊！”接着详细分析了这部片的收益预测情况，总投资1000万元，卖给中央台一次性收回投资问题不大，今后大部分的利润要靠国内省级电视台和台湾、东南亚的海外版权收入，乐观的估计会达到2000万元的利润。
秦雄在心里迅速算了一笔帐，如果自己投资100万元，段时间内的收益可望达到两倍，很有些心动，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现在全部的身家也就只有100万元，如果赔了，可要了我小命啊。”贾金苟道：“所以说只考虑试合作嘛。试合作的方式是保证你只赚不赔，你也不需要一时辞职出来参与经营，试合作这一项目限期三个月，我可以考虑给你50万元的高息收入，如果通过合作你找到信心，再转为正式合作，参与下一个项目。你说我这话靠不靠谱？”
影视生意确实诱惑着秦雄，这一种试合作的方式也确实值得尝试，贾金苟让他只赚不赔地试一试，明显是有老朋友情谊的关照，眼下他确实要为自己下一步的出路着想了，如果试合作成功，辞职出来跟着老朋友干影视事业，既可能赚大钱又可能出大名，不失为一种较理想的选择。但丁当的事给了他一个严重的教训，虽然贾金苟与丁当不同层次，秦雄一直觉得他是一个直率而又仗义的人，但他毕竟是个做生意的文化人，会不会变很难说，自己也不了解他如今生意的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于是，他又旁敲侧击地了解贾金苟国外公司的运作情况和项目平时融资的情况，确信民营影视企业融资的主渠道还是在民间，最后道：“我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说。”
贾金苟也不再关心他是否投资的事，转而聊起这些年在国外的种种见闻，秦雄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因为他发现黄导与宋佳在一边叽叽呱呱的谈得很投机，亲密得如同一对情侣，一双眼还不时居高临下地往宋佳的低胸裙里瞄，心里很是不快，就提议道：“这样吧，我还有事跟贾兄密谈，先送宋佳回去，一会回来。”
回来的路上，宋佳撅着小嘴不高兴，秦雄知道是自己搅了她的雅兴，便解释道：“我看那黄导就不是什么好人，色迷迷的看你，导演本来也没几个好东西的。”宋佳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看看你有他们那么大的本事吗？你可以为我实现当明星的梦想吗？”接着索性打电话给黄导，妖声妖气地向他道歉，还说下次要去北京探望他，要他记得下部戏给自己关照一个角色。秦雄气得不再理她，把她送到家门下之后，一溜烟把车开回酒店，陪贾金苟倾谈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