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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义救王守仁

这时,从一个巷子里涌出一群人来,吵吵嚷嚷的,走在前面的还有几名身穿白色孝衣的人。正朝这边走来。

林成见状,忙拉了杨开避在一旁。

"在这里了!在这里了!"一人跑到那具尸体旁边喊道。

几个穿孝衣的人忙打开那草席查看。一人愤怒道:"果然是娘!是哪个遭天杀的将俺娘从棺材里盗走,并且还换上了一身破旧的衣服。"

一伙人叫骂着,将那具老妇人的尸体抬走了。

杨开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做出这般盗取人家尸体来冒充"卖身葬母"之事。并且还是一个女孩子。

"这手段果是毒辣了些!"林成摇了摇了头。

"江湖险恶!有善心是好的,但是要区分出真假来。我现在有事,你的银子就由她骗去是了,权当买个教训了。"林成说着,拉了杨开朝另一方向走去,边走边严肃地说道:"这两日在此地将有大事发生,我且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去处。待我这边处置完了事情后再去接你罢。"

杨开白白的被人骗去了几两银子,心中郁闷,未吱声,但随了林成去。

二人出了镇子,走了好一会,来到了一片竹林里。那竹林里建有几间房屋,显是有人在此隐居,当是那林成的朋友了。

林成带了杨开刚走进院落里,便从屋子里迎出一名壮实的大汉来。

"这是刘海叔叔。"林成介绍道。显然刚才是和此人在镇上见的面,并商量好了将杨开暂时送到这里。

"刘叔叔!"杨开上前叫了一声。

"是杨开贤侄罢,欢迎到陋居来做客。"那刘海朝杨开笑了笑,随即对林成焦急地说道:"林兄,事情有变,刚刚得到消息,内厂的四大高手已经到了此地。"

"什么!那四个煞星到了!"林成闻之,脸色一变道:"那就是说王大人应该也到了!岂不危险之极!我们等不到援手了,现在必须去救王大人。"

"开儿!"林成随对杨开说道:"这是刘海叔叔的家,你好生的住在这里,不要外出,待舅舅办完了一件要紧的事后再来接你。"

"屋子里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贤侄随意用了便是,和在自己家里一样罢。"刘海对杨开笑了一下道。

从林成和刘海刚才的谈话中,杨开隐约地意识到了他们要去和什么人打架了,是为了救一个被称为王大人的人,好象是个当官的。见舅舅有事,杨开也自懂事地说道:"舅舅去罢,我等你和刘叔叔回来。"

林成和刘海互望了一眼,点了一下头,屋子里竟也不进,二人转身急匆匆地去了。

杨开目送那二人远去,又呆望了一会,这才怀着一丝忧虑推开房门进了一间正首屋子。那屋内虽是简陋,却也洁净。一桌数椅,一把陈旧的泥茶壶和几只青瓷碗摆在桌子上面,还有几碟果子吃食。西侧的墙角里堆有几样杂物,东面的墙壁上挂有一柄带鞘的宝剑,旁边还竖有一根乌黑发亮的铁棍,显而易见,那刘海和林成一般都是习武之人。

屋中西侧另置一门,从里面飘出一股肉香来,里面当是厨房,那锅里面正炖着肉呢。东面也有一门,内设床铺,挂有纱帐,是那卧室。

杨开先是在桌子旁边坐了一会,久候那林成和刘海二人不回,便自有些腹饥了。想起刘海临走时有让自己随意之话,此时寻些吃食来当不至于失了礼数。于是到了那厨房内,见一铁锅里果是炖有肉类,木锅盖半掩着,灶内的火已是燃尽了。

杨开见状一喜,掀开锅盖,见那铁锅里竟自炖有鸡、鸭肉和猪、牛肉,一锅烩了,也不知是何种烧治法。寻了筷子插了一块来尝,竟然奇香满口。

"好吃!"杨开立时胃口大开,找了一大碗来,将那鸡鸭牛肉的胡乱的捞了一碗,端至桌子上放开两腮痛快地大吃了一回。若是在家中,母亲可不会令自己这般胡乱吃喝的。随了舅舅林成出来这些日子,已是习惯并且喜欢上了这种任性随意的生活。

待杨开吃饱喝足,抹净了嘴巴,抬头时方发现天色已有些暗下来了。时至傍晚,林成和刘海二人仍未回来,看来二人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杨开心中不免担心起来。看来江湖上风云莫测,即便随那大侠出游,也保不得一帆风顺的。

闲着无聊,杨开于是将那桌椅移至旁边,在屋子里腾出了一块空地来,循太极步法,打了一遍那套太极拳。此太极拳杨开虽是习无多日,已是多少找到了一点感觉来。

天色见黑时,杨开寻了窗台上的一支半截蜡烛燃了。而后出了屋门站在院子里望了一阵,见那周围的竹林开始显得幽暗怖人,想起这里距离那镇子远些,于是不敢久站,转身回了屋并掩了房门。

眼见着那蜡烛将要燃尽,杨开忙又四下寻去,好在在卧室里又找到了几支蜡烛,便又继燃了一支,虽是有些倦意,却也不敢睡,提心吊胆地坐在桌旁候着。

"看来这江湖果是险恶,尤其是舅舅这般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沾上些是非来。"杨开暗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待至三更时分,杨开已是困得睁不开双眼了,又续燃了一支蜡烛以光壮胆之后,便伏于桌子上睡去了。

又不知过了几时,忽然间房门猛地被人撞开,一阵冷风刮进,立时将正在睡梦中的杨开惊醒。

再看时,却见林成扶了一个满身血迹的人进了来。舅舅林成也自显得非常疲惫,当是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斗。

"舅舅!这是……"杨开惊讶道。

"开儿,且将房门关了,然后端碗水过来。"林成说着,忙扶了那人进了卧室。此人显然处在昏迷中。

杨开听了,忙将房门关了,并上了门闩。而后倒了一碗水进了卧室。此时那人已被林成放在床上,面目英俊,虽是昏迷中,仍旧掩饰不住一脸的正气。林成站在旁边焦急地呼唤道:"王大人!王大人!"那人只是不应。伤势当是不轻。

"舅舅,水来了。"杨开端着一碗水过了来。

林成忙将那人的头部扶起,接过水碗喂那人水,竟自不进。

"王大人内伤严重,若不得极时救治,性命危矣!"林成脸色凝重,复将那人头部放下,端着那碗水,摇头叹息了一声,忧虑万分。

"舅舅,可用续命丹。此药适用于救治性命垂危之人,有起死回生之效。这是临行时娘送于我备急用的。"杨开这时从怀中取出一蜡丸说道。这续命丹是昔日林芳按杨文口述方药,用那女真人多古吉送的老山参费了一番周折配制的。杨开临行时,送于他十几丸备急用的。

"续命丹!"林成见之一喜道:"曾听你母亲说起过,此药是你杨家世传之灵丹,杨家的先祖曾以此药获得一番奇遇。没想到你身上竟然带了来,王大人当是有救了!"

林成随即接过那蜡丸,用手指捏碎了外裹的蜡壳,里面呈现出了一丸红色的丹药来。另取汤勺将药丸加水化开,而后又扶起那王大人头部,用手一捏其两腮,口呈开状,将勺中的药水强行送服了下去。

"服此续命丹,一个时辰内应该会醒的。"杨开上前按了一下那王大人的两手脉位,虽感微弱,但还未散乱,于是放心地说道。

"我倒是忘了你是习医之人。"林成欣慰地笑了一下道。随了扯了被将那王大人的身子遮了,拉了杨开轻轻退了出去。于桌旁坐了。

杨开倒了一碗水,林成端起仰头饮尽。

"舅舅,你饿了罢。"杨开跑到厨房内,又从铁锅里捞了一盆肉过来。此时尚温。

"好外甥!果是知人饥饱呢!"林成见状一喜,随即风卷残云,竟将一盆肉食尽。自将旁边的杨开看得张大了嘴巴,不知这一大盆肉如何装在林成肚子里的。

"你这刘叔叔家应该有酒的。不过今日有事不饮也罢。"林成吃尽了一盆肉,不无遗憾地说道。

"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和刘海叔叔如何要救这个人回来?刘海叔叔呢?"杨开按捺不住好奇的性子,忙问道。

林成听了,神色一肃,望了里面的卧室一眼,而后严肃地对杨开说道:"我们一路急行追赶的,就是这个人。开儿,你可知这位王大人是谁吗?此人乃是朝中重臣,兵部侍郎王守仁王大人。王大人文武双绝,是当世奇才,国之栋梁。因遭奸人所忌,设计陷害,被谪出京。然而那奸人畏惧王大人之才,恐为后患,于是暗遣杀手分七路追杀。江湖上的朋友得到此消息时,还未及援救,竟被王大人孤身一人,连破了六路。这最后一路才是最危险的,好在被我遇上了,和你那刘海叔叔联手援救。我们赶到时,王大人被数位高手围攻,处境危急。我们死命将王大人救出,刘海叔叔随将强敌引开,我这才护了王大人转到了这里。事情比我估计得还要严重,对方竟然有生死门的人。"

林成的一番话,自将杨开听得呆了。

"开儿,这些年你习医家中,还未知天下事。待我与你说说罢。"林成说道。

原是那明朝诸位皇帝中颇为英明的弘治帝朱佑樘苦心经营一十八年,已是令大明朝呈现出瑞祥之气,这便是史上有名的"弘治之治"。但不料这位中兴令主朱佑樘却自英年早逝,将一片大好河山传给了其子朱厚照,是为明武宗。塾料这位皇帝却是个不争气的,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不理朝政。并且最恼人的是宠幸太监刘瑾,一古脑的将皇帝的权力基本上全部下放给了刘瑾,令其代己行事,免得自家麻烦。一个太监专权那还了得,于是将这大明朝又搞得乌烟瘴气起来。刘瑾权势日大,竟能行使皇权,于是在民间流传出两个皇帝来,一个是坐皇帝,一个是立皇帝;一个是朱皇帝,一个是刘皇帝。

那刘瑾控制着东厂和西厂两大特务机关,监视和打击朝臣,排除异己,以图一家坐大。并且还觉得不过瘾,又另设内厂,蓄养杀手,专门对付那些对自己有意见和看着不顺眼的人。明里不好除之,暗中则取性命。

时兵部主事王守仁见刘瑾乱杀朝臣,恐大明朝这般下去国将不国,忍无可忍之下,于是上疏奏刘瑾之罪。那奏折先被刘瑾看到,正愁找不到整治王守仁的借口,于是假传圣旨,将王守仁谪出京城,以在路途上暗除之。

这王守仁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王船山,今番得以杨开、林成甥舅相救,这才得以大难不死,日后重被朝廷启用,平叛定乱,为大明朝立下了卓越功勋,更是创立了名扬千古的阳明心学之说。若干年后,杨开受其学说启发,另行开创了一代别样医风。此乃后话,在此略述。

林成叙述了一下天下形势,然后忧虑地说道:"那刘瑾奸贼所设的内厂,多是从江湖中招募的杀手。没想到竟然也将生死门笼络进去。此生死门属于江湖中的一个暗门,就是不显于世的诡异门派。传说中在元朝时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已经绝踪一百多年了。此次为了追杀王大人而重现江湖,实为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林成此时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王大人乃是我大明朝中兴之良剂,祛朝廷腐毒之奇药。有王大人在,日后诛杀刘瑾倘有希望。救他一人,实如救下万人不止,也是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希望。开儿,现有一事,你可敢去做吗?"

杨开听了林成一番讲述,本对那王守仁敬佩有加,忙说道:"舅舅,只要能救下王大人,解此危急,我愿做一切。"

"好!不愧是我林成的好外甥!"林成赞赏地拍了拍杨开的肩膀说道:"王大人重伤在身,不便行动,目前之计只有将内厂的杀手引开才好。只要将对方几个厉害的人物分开来,我便有办法保住王大人。舅舅分身泛术,为防不测,我不能再离王大人左右了。开儿,你与王大人身形相仿,且与王大人易过衣冠,乘夜色去罢……"

说道这里,林成凝重地望了望杨开,认真地说道:"此行危险,极有可能将性命丢在里头。"

"我不怕。"杨开毅然说道:"王大人既然对国家如此重要,我们当尽力保证他的安全就是了。况且舅舅做的事,一定是正义之事。即遇上了,岂有不管之理。"杨开说着,自行取了王守仁的衣服换了。

林成此时非常的矛盾,他知道杨开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但又不能不让杨开去去执行这个特殊的任务,因为目前仅有他甥舅二人在王守仁身侧,对手太强大了,只有将对方的力量分开来,自己才有把握保护王守仁冲出险境。可是杨开一去若生出什么意外,自己又无法向妹妹交待的。毕竟杨开是自己带出来的,更是自己的亲生甥。

"开儿!"林成颇是激动地握住了杨开的手,眼含泪水说道:"没想到会遇此大事,将你带进这场意外之变中。而我们又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救下王大人不可。"

"舅舅!"杨开此时已是换上了王守仁的衣服帽子,站在那里坚定地说道:"我习的是济世救人的医道,岂可见死不救。而救下王大人一人,胜过救下万人。且王大人日后之功更可造福天下百姓,便是舍我性命又有何妨。"

"好孩子!"林成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侠者之豪情,圣者之胸怀!好好好!你我二人今日便做就这件大事罢。"

"记住了开儿。"林成又叮嘱道:"你只要将对方这几个厉害的人物引开一两个去,过一个时辰即可,我便会将王大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再来寻你。你那边脱身后,这里万不可再回来了。"

说到这里,林成便自沉默不语。因为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杨开这一去,凶多吉少。

"知道了!"杨开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从跑了出去。他此时虽是知道身处险境,但并未完全地清楚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危险。除了想救下王守仁外,更多的是一种冒险的刺激和冲动。也是杨开生性天真,认为自己将那些追杀王守仁的杀手引开,即便他们发现追错了人,又能将自己怎样。还不知道这个江湖和世道的险恶,更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危险之中。

杨开一路跑来,慌不择路,竟自来到了钱塘江边。夜色中的钱塘江,波浪翻滚,昏暗怖人,夹杂着阵阵声响,隐隐传来鬼哭悲啼之声。

大江隔路,这才将杨开初时的一腔豪情冲淡了去。茫然四顾,已是不知所以。

此时心中忽地一寒,似感危险逼进。原是有几个鬼魅般的身影正朝自己围过来。

"怎么办?"杨开心中大惊。

"看来我果是将那个什么内厂的杀手引来几个了,舅舅和王大人那边当是少了些危险。可是现在还不能令这些人发现自己是冒充的,否则舅舅和王大人还是很危险的。只有跳进这江水里,他们一时间才不能辨得真假来。"

杨开想到这里,竟然忘记了自己不习水性的,脱去了身上穿着的那套王守仁的衣冠弃于岸边,全然不顾,纵身一跃,朝那江水里投去……。也是眼前除了跳进江水里,别无选择了。

杨开一投进钱塘江中,那冰冷的江水立时将身子裹住,上下挣扎了几回,灌进数口江水后,气力用尽,便觉一阵恍惚,失去了知觉,随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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