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负恶女骂名,桑青也觉得人生在世,不过一个‘熬’字而已。
因缘来到这个时代,从住进这俱可能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身体时,她就幸运的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
身体的主人是个孤儿,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师傅带回了魅屋,而名字好巧不巧的,居然也叫桑青。
孤苦伶仃地成长在这个声色横流的场所里,桑青自小便看着姑娘们迎来送往,看着她们对着不同的男人们言笑牵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日若此。
苦海煎熬,直至红颜华发,一抔黄土了却在这时间的一切痕迹。
“师傅,青儿美么,紫荆姐姐说青儿是魅屋最美的!”
她记得,九岁那年,小桑青在窗外见到含笑送走客人后,却独自垂泪的紫荆。
紫荆曾不止一次地看着小桑青,表情也总是沉默不明的,后来慢慢地,也不知怎么,紫荆忽然开始朝她露出古怪的冷笑。
直到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摸着小桑青的脸蛋,笑着夸奖她有多美。
于是,小桑青便在师傅出关的那一日,傻傻地问着师傅,她真的是最美的么?
从小到大,师傅对她的教育虽然严厉,但也尚算是慈爱。
是以,小桑青虽无父无母,却也过得天真简单,就像是普通的孩子迫切想要向双亲展示自己的优点一般,她也迫切想要师傅的夸奖。
然而师傅却眉目一冷,表情严酷,甚至于冷漠的看着她:“青儿,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美貌于你,并无半点好处!”
开始,小桑青并不懂。
直到某一晚,小桑青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师傅正坐在她的床头,油然而生的诧异之下,她还来不及说出半个字,一旁台子上的蜡烛,便从师傅的手里狠狠地压在了她的脸颊上。
“啊……”
那种痛,即使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可身体却还是至今难以忘记。
灼热的温度,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般,尖锐地切割着稚嫩的皮肤,耳朵里那种皮肉灼伤的吱吱声,以及小桑青痛苦的嘤咛声,伴随着鼻息间淡淡的烤肉青烟,熏得她的泪水和呜咽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
“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顾影自怜的,更不是让你去做那以色侍人的勾当!”冷冷地丢下金疮药,小桑青的师傅头也不回的离开。
脸颊削骨般的疼,小桑青几乎来不及去怨恨师傅,便已经下意识地拿起金疮药去擦,只想着哪怕能缓轻半分痛处也是好的。
几天以后,伤口确实不再疼了。
只是,那烧伤的皮肤,却再也还不了原了。
在涂抹上刻意掺杂腐肌膏的金疮药之后,原本指甲大小的的伤口终究恶化成了拳头大小,小桑青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如花容颜从此残缺。
她的确,是被自己的师傅亲手毁容了。
小桑青一直不明白师傅为什么毁掉自己的脸,师傅也从来不告诉她。
她也曾一度以为师傅是不喜欢自己了,可师傅却偏生待她极好,教她琴棋书画,武功谋略……
直到某一天,外出良久的师傅,重伤归来,以为自己即将不治之时,才对她说出心中一直以来的思虑。
“青儿,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这天下从来不乏貌美如花之人,这魅屋更是美人儿辈出,我要你做的乃是这魅屋之主。”
“这世间的男儿大多是薄情负心之辈,若有人因你的美貌而钟情于你,实在并非幸事。所以,师傅宁可你怪我,也要祛除你这美貌可能导致的负累……”
用心虽然良苦,但终究思虑太过。
在这群雄逐鹿的乱世,作为女子,若无如花容颜,如何得以保全于世?
女子,想要活下去,就必得有一个栖息的大树,而美貌则是走近这棵大树最为有效的通行证啊?
若无美貌,这世上的男子又如何能将目光放在你的身上?
一身惊才绝艳虽如千里良驹,但终究还是并无伯乐问津啊!
意识到这身体原本的想法时,桑青不禁嗤然一笑。
她没想到生长于欢乐场所的身体原主人,居然有着那般强烈的从属思想,像是一颗无骨的藤蔓般,从小依靠着师傅,而将来,居然还想着去不切实际的依靠一个男人。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软弱无能,所以才导致她一个外来的时空过客,住进了这一俱可能险要重重的身体里吧?
为什么说是险要重重?
首先,她的身份是孤儿,按照故事常理来推断,这极有可能是一遭坎坷离奇的故事。
其次,她的出现实在巧合,原主人的死亡更是莫名其妙。
最后,她想要好好的在这个时代活下去,那就必须好好利用这个身份,把握一切生存的机遇。
尤其,她这个来历成谜的师傅。
魅屋之所,古来有载,娇娃婀娜,声色俱佳。
据说这魅屋,古往今来,皆是天下无人不知的********,更是天下无人不心醉神往的极乐境地。
更有甚者,说是天下人,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公侯王爵,无一不是以觅得一魅屋女子共修秦晋以为镶好。
但这终究是个见不得光的江湖组织,世人皆对其虽有所耳闻,却终究少人知其究竟地处何处。
不论是这具身体从小到大在此处的阅历,还是前世遥远如梦的经历,桑青从来就见惯了这世上的凄凉沧桑。
而在这本来陌生的时代,不得不学会去适应这个时代规则的她,也不知不觉就已经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五个春天。
及笄之年,古代的成人之年,寻常人间的女儿,在此之后,便有了嫁做人妻的正当理由。
而至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