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景琰和梅长苏等人商议起兵的时候,莫悠衿已缓缓地步入了这个大梁的政权最中心——养居殿里。在这个时候,莫悠衿反而放松了下来,还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个皇宫的装饰。大梁的皇宫与后世的故宫相比,少了几分雄伟壮观,但是庄严肃穆,古朴大气,也是不可多得的。莫悠衿虽然来过皇宫几次,但是每次都是高来高去,也没怎么留意这皇宫的装饰,现在倒是有时间观赏了一番。
莫悠衿来到养居殿外,待内侍通报后便抬脚走了进去。只见殿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立着头戴虎头或其他形状面罩头盔的龙虎卫,显得戒备森严。梁王身材发福,身穿黑底绣金龙的龙袍,神情肃穆地看着走进来的莫悠衿。
莫悠衿一直走到梁王的阶前,跪下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口中呼道:“民妇苏氏,参见皇上。”说完便直起腰身,眼睛下垂,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梁王没想到这苏哲的夫人会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倒是多看了几眼,也不叫起,只是在打量着什么。莫悠衿倒也不慌,任由梁王打量,巍然不动。
过了好一阵子,梁王才问道:“夏江举告于你,说你是祁王的旧人,你有什么可说的?”
莫悠衿举起袖子遮着嘴,嗤笑了一下,娇声呖呖地说道:“皇上,先不说这年纪对不对得上,祁王府有没有旧人,应该皇上最清楚了。”梁王再看了她两眼,摆手吩咐道:“起来吧!到一边候着,等人齐了再说。”
“是。”莫悠衿不紧不慢地应着,婷婷立起,走到了一边静静地站着。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听到外面内侍传来通报:“太子殿下到。苏哲苏先生到。”莫悠衿闻言心中一震,有些无奈,还是把那两人给卷进来了。这时梁王吩咐让外面的人进来,接着萧景琰和梅长苏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莫悠衿在梅长苏进来的时候,悄悄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梅长苏不动声色,按着礼数给梁王行礼后,便站在了萧景琰的身后。
萧景琰这时说道:“今日不知父皇召儿臣入宫,是有何吩咐?”
梁王这时说道:“你先一边候着。”
这时,龙虎卫带着一个穿着黑衣的老者进来,赫然就是之前已经逃走的夏江。夏江来到殿中给梁王磕了个头,见礼过后,便跪在那里。
萧景琰这时指着夏江,冷着脸向着梁王大声问道:“夏江这个逆贼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
梁王也不恼,对着萧景琰解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夏江冒死入宫,说是为了举告某人,我们便听听他要说什么。”说完,便对着夏江说道:“夏江,现在人已经到齐了,你要说什么就赶快说吧!”
夏江又磕了个头,抱着拳向梁王禀报道:“老臣自知身负重罪,有罪不愿辩解。可有一个人,罪孽比老臣更重,老臣实在不愿看到皇上被奸人所蒙蔽,所以冒死回宫,要向皇上告发此人。”
梁王这时明知故问道:“你要告发的奸人是谁啊?”
夏江一下指着莫悠衿,厉声道:“老臣要告发的,就是这个妇人。据老臣查明,此妇人所建立的帮派福临门,其帮众都是当年赤焰叛军的余孽,且她擅长解火寒之毒。据古籍记载,火寒毒的形成,有三个不可或缺的条件:焚身烈焰,噬骨之寒,再加上梅岭特有的雪疥虫。此妇人如此精通解火寒毒,那么她也一定接触过不少赤焰的逆犯,没少为他们解毒。再加上自她进京以来,这京中便形势大变,献王和誉王相继被贬,她是要扶持靖王,为当年的祁王和赤焰军报仇啊!皇上,此人心怀叵测,实在不得不防啊!”
梁王听了,将信将疑,转头问萧景琰道:“景琰,你难道毫不知情?”萧景琰则一脸的不相信,“苏夫人乃苏先生内眷,儿臣素来与她没有任何交集,确实不知情。”
夏江这时冷笑道:“太子殿下这时倒推个干干净净。您若不知,那当初为何相信苏哲他们会真心辅助你?”
萧景琰这时想起与梅长苏初见时的情形,心中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又觉得还有一层雾隔着,让自己有些地方还想不明白。
这时夏江又道:“此妇人包庇赤焰余孽,扶助太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赤焰逆犯报仇。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当初他们夫妇二人来到金陵时,废太子献王和誉王当时正如日当天,他们为什么不选这现成的捷径,反而劳心劳力地扶持当时微不足道的靖王?请皇上明察啊!”
梅莫二人神情平静,不为所动。梅长苏这时从萧景琰身后缓缓走了出来,对着梁王躬身行礼,开口说道:“皇上,夏首尊指证苏某夫妻二人之事太过重大,可容苏某辩上几句?”
梁王看了梅长苏一眼,故作开明地点头应道:“行,你说吧!”
梅长苏这时转头看着夏江道:“先不说内子乃一介女流,苏某行事会不会听她的话。就算我听她的话,难道夏首尊相信一介女流之辈可左右这金陵的风云?”梅长苏这时转过头来,对着梁王意味深长地说道:“夏首尊今日是来诛心的啊!”
夏江这时站了起来,拱手对着梁王说道:“自他们夫妇二人入京以来,京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受益人都是靖王。靖王从一个无衔无宠的皇子,一步一步地加封为亲王,乃至七珠亲王,到现在还入主东宫。反观废太子和誉王,斗得如火如荼,却最后一个被贬出京,另一个则...”梅长苏这时截断他的话,“另一个又怎么样了?难道誉王谋逆是我逼他的吗?”梅长苏神情严肃,对着梁王道:“前太子因何被废,相信皇上比我更清楚,誉王如何覆灭,也是有目共睹。不管夏江怎么说,可是他以聂铎构陷太子是事实,誉王起兵九安山也是事实。当皇上在九安山猎宫被围,百官折损,宗室蒙难时,是何人拼死来解围,又是何人归还兵符,护送陛下回京?可猎宫阶前的鲜血尚未凝固,这时夏江这个逆犯,却凭着几本古本野书,无缘无故地指责太子殿下,说我夫妇两人要利用太子殿下,难道就不觉得会让九安山上屈死的冤魂感到心寒?”
梁王想起萧景琰在猎宫中的表现,沉吟不语。
夏江这时反驳梅长苏道:“这两年在京中的事情,你我各执一词。但是有样东西是逃避不了的,那就是火寒之毒。”夏江这时对着梁王,声情并茂地说道:“陛下,我本来已经逃出天牢,若不是心系陛下,又怎会再自投罗网,回来举告啊!”
梁王这时也点了点头,“是啊!夏江说得有理,既然已经逃脱,又何必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赌上自己的性命了呢?”
夏江见梁王赞同,顿时觉得有了些底气,对着莫悠衿大声说道:“你可敢把福临门的人都带给太医把把脉?”夏江转头对着梁王说:“这证据就在福临门中。身中火寒毒的人,身上的脉象由于寒热相冲,会表征不一,只要让太医给福临门的帮众把把脉,就可以证明他们都是赤焰的余孽。”
莫悠衿这时也不再沉默,走到了殿中,对着梁王行了一礼,缓缓说道:“陛下,对于夏江的说法,民妇很是不赞同。夏江所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真正的证据可以证明民妇所创的福临门里,有赤焰的余孽。再说了,夏江说民妇是因为帮赤焰余孽解过火寒毒,才会对此毒有所精通。可民妇是一名医者,会解各种的毒,不是很正常的吗?民妇出身于幽冥谷中,只要派人在江湖中随便问问,都知道幽冥谷乃是传承千年的一个神秘所在。既然陛下可以在古籍中查到火寒毒的记载,那么我在谷中传承的古籍上学到火寒毒的解法,也是合情合理的。若按照夏江的想法,这世上的医者,难道都得每种病都治上一次,才能学会做一名医者吗?”
莫悠衿走了两步,见众人沉默,夏江语塞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至于说福临门的帮众就是赤焰余孽。好吧,我承认,他们都是。”萧景琰这时不可置信地看着莫悠衿,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承认了。而梁王则“唰”地站了起来,也紧紧地盯着莫悠衿。只有梅长苏仍然不动,眼里充满着信任地看着她。
莫悠衿也温柔地看了梅长苏一眼,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环视了众人的神情,突然轻轻地笑了笑道:“我说是,你们就信了?”萧景琰这时反应过来,神情一松。梁王则有些失望。莫悠衿又笑了笑道:“其实让太医来把脉,根本就没有意义。”
梁王疑惑:“没有意义?为何这样说?”
“若太医为福临门的众人把脉,得出表征不一的结论,就能证明这些人都是赤焰的余孽了吗?相反,若太医把不出有什么异常的脉象,难道就能证明这些人不是赤焰的余孽了吗?所以民妇才说这根本没有意义。”莫悠衿指着夏江,转头对着梁王说道:“夏江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要逃一条命,而陛下,也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梁王闻言,也觉得有理,神色疑惑,对夏江心中起了疑心。夏江见情势有变,连忙上前辩解:“这火寒毒并非老臣杜撰,实乃古籍所载,她这是在巧言善辩。”
莫悠衿这时厉声说道:“若我夫妻二人真要为赤焰军,为祁王报仇,那陛下又怎能从九安山上安然无恙地下来呢!当时兵符在靖王手中,只要让他稍缓一步,让誉王弑君成功,然后再让靖王收剿叛军,岂不是更容易一些?难道陛下在猎宫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疑虑?”
梁王闻言,不由出言训斥:“放肆!”他看了看萧景琰,怕是让他误会,连忙又说道:“朕当时对景琰,绝无怀疑!”
萧景琰这时冷着脸道:“那父皇今日召我们进来,目的究竟是为何?是想凭着些蛛丝马迹,好往苏先生夫妇身上栽上逆贼的帽子吗?”
梁王有些不自在:“我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
“怎么查?几条记载,一丝脉象,全都是些无稽之谈。永远都不能被证实,又永远不能被推翻。夏江现在做的,无非就是想在临死前,在父皇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罢了!”
梁王被说得有些无言,怀疑地看着夏江。这时,梅长苏幽幽地说道:“看来,夏首尊对于陛下的了解,还真是无人可比啊!”
夏江见情势向着不利自己的方向转去,不由大急,连忙跪下,对着梁王道:“陛下,此二人绝对是祁王的旧人,老臣愿以性命担保啊!”
萧景琰闻言不屑地道:“你的性命?你以为你逃出了天牢,就可以保住了性命了吗?夏首尊这么久都不离开金陵,不就是因为外面的天罗地网,你逃不掉吗?”
这时梅长苏走到莫悠衿身边,伸手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道:“陛下,内子已经承认福临门众人都是赤焰余孽,那就按赤焰逆犯,依律对我们夫妻俩进行处置吧!届时伤了父子之情,乱了朝局,受益的可只有夏江一人。哦,对了,还要不要依从宫里贤妃娘娘的意思,把献王从献州接回来?”
梁王坐在座上,神色几番变换,夏江更急了,不由望着梁王,叫了声:“陛下!”
梁王突然站了起来,在桌上抓了个香炉砸向夏江,“哐当”一声,把众人的心都震了一下。梁王狠狠地对着夏江说道:“三番五次地兴风作浪,实在可恶!”
夏江见梁王已经彻底地怀疑他,只得作最后的垂死挣扎,把头在地上叩得砰砰响,“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啊!”
梅长苏和莫悠衿冷眼看着他,心中已大定,这厮终于已经大势已去,再无翻身的能力了。
梁王恨恨地瞪着夏江,不再说话。夏江见再无机会扳回,不由恶向胆边生,突然站了起来,运起全身的功力,猛的往着梅莫二人的方向边扑过来边打了一掌。莫悠衿虽然功力减退,但反应还在,咋眼看到夏江举动,便立刻拉着梅长苏往后急退。这时在殿中守卫的龙虎卫也立刻发动,抛出铁链,把夏江紧紧锁住。龙虎卫的将领上前打出两掌,便把夏江打得吐血受伤。梁王示意把他拉下去关押,夏江眼见要被拖走,心中对梅莫二人是恨极了,最后垂死大叫:“陛下!陛下!宁可错杀,不可错放,陛下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