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位公子吕得到了祭足的提点,连忙辞了祭足,一个人往宫中去了。公子吕来到郑庄公的大殿之外,请求觐见郑庄公。宫人进去通报之后,过了片刻便再度出来,将公子吕引了进去,便关上门退下了。
只见郑庄公端坐在上,悠闲地闭着双眼,问公子吕道:“爱卿此来不知何意?”
公子吕四下一望,见郑庄公果然已经屏去了左右所有的下人,于是便说道:“主公,微臣有话要与主公说!主公即位,并非国母姜太后的本意,姜太后宠爱共叔段,一心想要共叔段继承郑国国君之位。”
“如今共叔段手握重权,万一他们母子来一个里应外合,到时候变故生于肘腋之间,只怕郑国不再为主公所有!微臣思及至此,寝食不宁,所以再次相请,主公三思啊!”
闻言,郑庄公微微睁开了眼睛,说道:“爱卿所言,孤王岂会不知?只是此事有碍于国母,又能奈何?”
公子吕奏道:“主公,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非同小可,还请主公早作决计。”
郑庄公道:“孤王为这件事情已经筹备很久了,共叔段虽然有二心,但是其叛乱的罪名尚未坐实,孤王若是此时将他抓来,母后必定从中阻挠,恐怕会引起非议,说孤王不友不孝。如今我将他置之度外,任其肆意妄为,到时候共叔段恃宠得志,肆无忌惮。等到他兴兵忤逆,到时候孤王将他明正其罪,国人必然不敢相助,母后也无话可说。”
公子吕说道:“主公之远见,微臣远远不及。但是日复一日,恐怕到时候共叔段势力强大,主公想要对付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主公想要对付共叔段,必须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郑庄公微微一皱眉,问公子吕道:“不知道爱卿有何高见?”
公子吕道:“微臣倒是有一个计策,能够使共叔段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闻言,郑庄公面露喜色,连忙说道:“爱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公子吕道:“主公已经很久没有入朝觐见周王了,这无非是担心共叔段趁主公不在郑国,伺机图谋不轨,咱们为何不将计就计,干脆就给他这个机会?”
在春秋时期,各地的诸侯虽然纷纷崛起,周王朝王权榜落,已经无法再控制各路诸侯,但是周王仍然是名义上的王,是周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所以各路诸侯依然会每年入朝觐见周王,这是规矩。
闻言,郑庄公连忙问道:“爱卿此言不知是何意?”
公子吕道:“如今主公可以对外宣称入朝觐见周王,到时候共叔段认为主公不在郑国,国内空虚,必定兴兵造反。微臣预先将兵力暗伏与襄城周围,等到共叔段出城之后,趁机占领襄城,让共叔段没有后退之路。”
“到时候主公再领兵一路杀来,与微臣会师,将共叔段截在路中间,令其腹背受敌,自顾不暇,共叔段就算有通天本事,又如何能够不败?主公将共叔段抓起来,届时谋逆的罪名也已经落实,要杀要刮,还不是全凭主公处置?”
郑庄公听了,立即离席起身,惊喜地说道:“妙,实在是妙啊!爱卿有如此计策,何愁共叔段不灭?”又说道:“此计必须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得向其他人透露半个字,否则共叔段便不会上当了,这件事就交给爱卿亲自去安排吧!”
公子吕领命,于是辞别了郑庄公,走出了宫门。公子吕叹道:“主公果然有雄才大略,却又深藏不漏,祭足真乃料事如神!”
这日早上,郑庄公假传命令,命大臣祭足监国理事,自己则要入朝觐见周天子。
这边郑庄公刚刚发布命令,那边的武姜马上就得到了耳目带来的消息,国君入宫觐见周天子,那就是郑国无君啊,如此天赐良机,真乃天助我也!武姜得到这个消息,心中简直是欣喜若狂,激动地说道:“我孩儿有望为君!我孩儿有望为君啊!”
呵呵,这个武姜也真是有趣,难道坐在君位上的郑庄公就不是她的儿子了么?恐怕在此刻的武姜的眼里,只知道郑国的国君是她宠爱的小儿子的绊脚石,早已经想不起来这位国君也是她的儿子了吧!
话说武姜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修书一封,派遣心腹之人送到了襄城,约共叔段在郑庄公走了之后,立即兴兵造反,拿下郑国的国都,取代兄长寤生的位置,成为郑国新一代的国君。
就在武姜沉醉在自己的美梦之中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些伎俩早就在郑庄公和公子吕的预料之中,这两个人是唱了一出双簧戏,就等着武姜与共叔段上钩呢!
公子吕预先已经派人埋伏在必经之路的暗处,等到武姜派遣的心腹之人经过的时候,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公子吕截住那一封密书,杀了送信之人,然后立即将密书呈上,交给了郑庄公。
郑庄公拆开密信,看完之后又命人加固封号,不露出丝毫的痕迹,命人假装成武姜派遣之人,不动声色地将密书送到共叔段手中。共叔段得到密书,知道郑庄公将要离开郑国觐见周天子,也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连连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再说郑庄公见到武姜和共叔段母子二人已经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套,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按照原来的计划,入宫拜别了母亲武姜,率领一路兵马,便往周朝去了。但是郑庄公并没有前往周朝,而是一路上徐徐而行,等待着公子吕的消息。
公子吕在郑庄公走后,便即率领士兵二百乘,大军金戈铁马,浩浩荡荡,一路向共叔段的封地襄城进发,埋伏在襄城郊外的暗处,只等着共叔段一有异动,就立即占领襄城。
共叔段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还一度被这虚假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得到了郑庄公离开郑国的消息之后,共叔段便与自己的儿子公孙滑秘密商议,派遣儿子公孙滑前往卫国借兵,许之以重金,自己则将所有的军队纠集在一起,祭过天地,犒赏三军,便率领军队沸沸扬扬地出城了。
公子吕派遣兵车十乘,扮作商贾富甲的模样混入襄城之内,只等着共叔段一旦起兵,便登上城楼放火。顿时火光滔天,公子吕远远看见城楼之上的火光,便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城楼,于是率领大军杀到了城下,城中的士兵打开城门,引公子吕进入襄城,公子吕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共叔段的老巢——襄城。
公子吕接管襄城之后,便开始制造舆论攻势。他立即出榜安民,将共叔段图谋篡位,忘恩负义的种种不轨之事,全部都数落了出来,榜文之中还夸赞郑庄公的各种仁义道德。襄城中的老百姓看了榜文,满城的人都在指责共叔段的不是。
如今公子吕既得到了襄城,又占有绝对的舆论优势,可以说是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共叔段领着兵马出城不上两三日,就听闻了襄城失守的事,心中慌忙,暗暗叫道:“不好!恐怕是中了奸人之计!”于是连忙调转兵马,星夜回城,屯扎在襄城之外,准备攻城。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比共叔段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时候的共叔段听到军中一些细细索索的言语。原来军中的一些士兵接到了城中家人的书信,知道了共叔段的所作所为,纷纷指责共叔段不仁不义,却夸赞郑庄公厚德爱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一时之间军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共叔段想要篡位的阴谋,人人都是义愤填膺,说道:“共叔段不仁不义,我们若是助纣为虐,真是天理难容!”
这些士兵知道了共叔段的阴谋之后,竟然纷纷四下散去。共叔段点齐兵马,见十人之中倒有三四人离去,知道军心已变,不敢再战,于是连忙带着剩余的军队弃城逃去。共叔段想到共城是自己的故封旧地,于是一路往共城逃去。
共叔段率领士兵进入共城之后,立即闭门自守。郑庄公与公子吕两路兵马会师,带领军队来到共城之下,命令军队攻城,顿时火光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数万士兵一齐共城,喊杀之声震天动地,气势极为壮观。
但是无论郑庄公如何攻打城池,共叔段始终是闭门不出。听见城池之下四面八方都是军队士气高昂的呐喊之声,共叔段心中慌乱,却又毫无办法,只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虽然共叔段闭门不出,但是一个小小的共城又如何抵挡得住两路大军猛烈的合攻?不多时,郑庄公的大军将共城城门攻破,军队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向共城之内涌来,冲杀呐喊之声不断地回响在共叔段的耳边,如同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共叔段知道城门已经被兄长郑庄公攻破,顿时万念俱灰,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母后误我!如今我身败名裂,又是一败涂地,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我的兄长?”于是从身边拔出一把佩剑,自刎身亡。
堂堂国君的亲弟弟,历史上著名的共叔段,就在这一瞬间选择在战火硝烟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怜好端端的一家人,若是寻常百姓,自然是和和美美,相敬如宾。只可惜身在帝王之家,亲亲的两兄弟倒是弄得虚以为蛇,相互猜忌,直至反目成仇,同室操戈,实在是一件再可悲不过的事情!
难怪数百年之后的南朝宋孝武帝第八子,临死之前感慨地说道:“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看来在这帝王之家虽然身份极为尊贵,又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这其中的苦,只怕也只有当事人才会体会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