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李黎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但是,他又真的看上我了吗?好像有没有。交往数个月来,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承诺,也没有表示任何跟未来相关的说法。由于工作忙,李黎放下了考证的准备,王刚知道,不痛不痒的说:“考试年年有,早一年,晚一年,不急在今年。有客户,有业绩才是当务之急。无后顾之忧,心里没有压力,考上的几率更高。”这句话如果是刚毕业的时候听到,李黎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市侩,一身铜臭味;然而,进入王刚的生活之后,李黎于心戚戚焉。
到长沙读大学,李黎已经感觉到,一个人的出生家庭,百分之五十已经决定了他/她的命运。她自己很幸运,父母亲在世时有机会南下到沿海地区打工,赚钱供养她生活无虑,专心读书;在毕业之前就有李翠香的接济,安顿了住处,也可以打工赚钱,但其他像她这样乡下出来又无一技之长或耀眼学历的孩子,只凭自己,如何在大城市安身立命?像李翠香这样背景的女孩,要出头,只能走捷径,从事社会边缘的工作,否则,除非特别的机遇,要在大城市安居,是一个困难度非常大的挑战。
第一次到王刚的住处,李黎觉得自己开了眼界。王刚的住处位于长沙高档区电梯大楼顶层。这栋大楼底层的设计为一层6户,随着楼层往上,每一个单位的坪数越来越大,户数减少为4户,2户,而最顶层的2户为楼中楼,其中一户是王刚的。开门进去,王刚打开灯,李黎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厅–只见一个豪华的水晶灯从挑高屋顶垂下来,金光闪闪。趁着王刚到厨房倒水的时候,李黎走到落地窗,看着窗外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那不只是一个美丽的夜景,而更是一种得意,一种满足。
王刚倒了一般水过来,对面对窗外夜景,眼睛显得迷茫的李黎说:“这夜景是不是很漂亮?开发商是我爸爸的好朋友,推荐我们买一户。我爸爸给我买了一户,自己在隔壁也买了一户,装修得比我们这里还豪华气派,原本想当投资用,结果,每次心血来潮过来看房子,看到这么漂亮的夜景,就舍不得脱手。现在还空在哪儿,没有人住。”李黎听了,心里更肯定一个人的出生家庭决定半个命运的想法,也完全了解为什么那么多KTV店的经理放不下王刚的原因。
王刚带她仔细参观这套由他亲自设计的房子。一楼有两个大房间,一个当书房,一个当音响室,一个比较小的房间当“未来的保姆房”。厨房位于后方,开窗见大楼后街;饭厅紧邻着厨房,用栏杆与客厅分隔;一套洗手间当成客用。沿着墙壁弯转的楼梯通到二楼,一个带衣帽间,洗手间的大房间自然是主卧房,另外一间也不小的房间当“未来孩子房”。李黎曾经在KTV店打工,对于奢华的装潢不会陌生,但看到王刚的房间,心里还是一震,毕竟,KTV的装潢,就算再美观也显得廉价俗丽,而王刚的房间四周以及衣帽间采用的花木,华而温润,雅而沉稳,令置于其间的人不想出声。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到的是半边的天空;躺在浴缸透过窗户,看到的同样半边的天空。
王刚一个人住,所有盥洗用品都只有单人份。不用李黎担心,王刚从洗手间的柜子里,拿出全新没有拆封的牙刷,毛巾,浴巾。李黎瞄了一眼,发现柜子里面除了叠成一堆堆的牙刷,毛巾,浴巾,还有成堆的洗发精,肥皂,沐浴乳,男性香水;之后,再看到他衣帽间挂的衬衫,长裤,外套,叠好的毛衣,不同柜子里面井井有条的袜子,内衣内裤,手帕,各类男性装饰品,不禁心里想:“天啊,百货公司专柜也不过如此!”但她嘴巴上说:“哇哦,好厉害,看不出来你这么会整理衣服!”
“从小就整理大大小小的收据,养成的习惯,什么东西都必须要整理好,否则看了不顺眼。”
“真的都是你自己整理的?包括打扫卫生?”
“是啊,有什么难的?我妹妹要我请一个钟点阿姨,我不喜欢陌生人到我家,一开始就自己动手,其实,一个人住也不会太脏,尤其我很少在家里开伙。我应酬多,都在外面吃,再说,你看,下面一条街,各式各样的美食,真的肚子饿,下去就有得吃,我的厨房主要是泡茶,打果汁,顶多用来煎蛋吃早餐。”
“那周末假日呢?”
“陪客户钓鱼,打麻将啊!客户是衣食父母,没有业务,没有收入,怎么养这个大宝贝?”王刚说着,用手向后一弯,指向身后一楼二楼整套房子。
李黎不是没有试过为王刚煮饭,但效果不好,不只是因为王刚嘴巴很挑剔,更因为王刚觉得时间应该用在“创收”上,而不是家务,料理之类没有边际效益特别低的事物上。此外,很给李黎压力的是王刚近乎洁癖的生活习惯–他不喜欢人家动他东西,动用之后也必须百分之百放回原处。厨房的东西,应该不是男人注重的焦点,但王刚对杯盘锅瓢的清洁与否,摆放位置都特别留意。
王刚的书房里有很多不错的书籍,他很热情的介绍给李黎看,但从来不让李黎借回家阅读;他收集的各类音乐作品也一样,只介绍不借出,也不会让李黎在他哪儿欣赏;两个人看电视时,王刚会礼貌的问李黎耀看哪一台频道,李黎回答随便,之后,都是王刚喜欢的频道。
有一次早上赶时间,李黎和王刚一起用盥洗室,李黎将毛巾放到洗手台,压到王刚的毛巾的一角,正在刷牙的王刚下意识的将李黎的毛巾拿起来,往旁边放。为了这个小动作,李黎一整天精神恍惚,胡思乱想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王刚外表豪放,但做事仔细较真,这原本是李黎最欣赏的地方,然而落实到工作之外的私人相处,这个优点变成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唯利是图与对他人感受的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