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也是一九九四年六月,怀揣红红的大学毕业证,抱着档案袋的谢离尤,告别读了五年大学的省城,摇上车窗隔断男友邹衍恋恋不舍的眼光,心里酸酸的,无声的泪落下两行来,此时一别,天涯两处,相见怕是遥遥无期了……。
车飞驰而过,那个温暖的城市带着男友渐渐远去,心揪得越来越紧,和男友相恋的一幕幕不断浮现,靠着车窗,胡乱想着些问题,在颠簸前行的车上,离尤还是沒能抗拒住倦意,睡了。
"小尤,留下来吧!留在我的城市,"一阵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飘來,离尤努力睁开眼睛,揉揉疼痛的额头,原来是场梦,离尤的男友是大学相识的,说不上太帅,但对她很好,只是离尤是个对生活充满憧憬的人,和男友不温不火三年的恋爱并沒有带给她想结婚的冲动。
离尤不是南山人,她的家离南山也有500公里,所以南山市对于她來说是陌生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还好有个妹妹在那里工作。
车上还有一个和她一起去南山报到的毕业生郝云,男友把离尤托给他照顾,他是南山本地人,一路介绍着南山市,由于归乡心切,说话略带兴奋,这让离尤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些,8小时后,在夕阳要西下时,他们到了南山,车站外,妹妹早已等候多时。
妹妹的屋子不大,单人间,单位分配的,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妹妹就入睡了,可此时离尤的心很复杂,郝云在车上提到今年分配单位的事可能会有点玄乎,因为1989年,全国闻名的大学生学潮,所以这几年的分配都带着点惩戒性。
夜渐渐深了,虽然闭着眼睛,但思绪万千,离尤的舅舅在老家给她安排了好工作,是最好的医院,可她不想回家乡,她想留在南山。
市人事局办公楼不大,不到八点,就已经挤满了來报到的大学毕业生,脸上带着茫然的表情,离尤是八点钟到的,在几十个大学毕业生中,离尤站在那还是有些醒目的,姣好而有灵气的脸庞,高挑的身材,干净的眼睛,在焦急的顾盼中增加了几分怜悯。
因为舅舅事先和人事科科长有过沟通,所以她不想人多的时候进去,就怯怯的走到门口张望,李科长40來岁,平常相貌,人还算和气,可能是6月的天太热,脸上渗着汗,离尤焦急的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着,等到十点半,人散得差不多时敲了门,说眀來意。
李科长温和的说:"小谢啊,你舅和我是老朋友了,如果是往年,这个忙我肯定能帮的。"
听到这,离尤的头嗡嗡起来,昨天郝云的话看来是真的了?她的脸一下子少了些血色,李科长擦完了汗,扇着扇子,递过一杯水,"这几年分配要严格些,卫生部门下了死命令,今年所有医学院毕业生,市级医院一个也不留,全部回县上,也许还要到乡下。"
要知道那时的大学生还是不多的,读个大学也不容易,况且医学院是五年,以为会有好前程的离尤,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看来逃不脱的要回到小县城去了,她抬起无助的脸,干净的眼睛里透着绝望:"李叔,那该怎么办?我想留在这啊。"
李科长看了也有些不忍,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只有一个办法,市里刚好有一家企业医务室想要个中医医生,如果想留下,我把你的档案直接送到单位,不经过卫生局,你考虑一下。"
此时离尤脑子已一片混乱,喃喃的说:"好,我考虑考虑,下午再过来,谢谢李叔。"
离尤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南山市的街道不宽,有两排梧桐树,还时不时落下几片叶子,打在脸上,望着这些飘落的叶子,好像应了自己此时的心情。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企业单位,朝不保夕,自己可是个大学生啊,本想着可以更好,难道就只能这样了,思绪万千却毫无头绪,街上怱怱擦身而过的人,仿佛想告诉着她什么。是什么呢?
对了,打个电话给舅舅,像是找到一个希望,离尤直奔电话亭,迫不急待的拨出了电话,舅舅沉思片刻:"建筑公司医务室,现在效益还行,只是企业单位的未来不太好估测。"
离尤无力的说:"可我很想留在南山市,想闯一闯,我觉得我属于这里。"
舅舅是见过世面的,片刻就拿定主意:"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想留下,就试试,不行再回來。"
放下电话,离尤轻松了许多,想是吃了定心丸,去附近的市场逛了逛,也没太多的心情,随意买了点小笼包,回到妹妹宿舍,边吃边和妹妹聊着今天的事。
妹妹离芊比姐姐小2岁,中专毕业就工作了,离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可能是早工作2年的原因,看上去比姐姐要成熟一些,离芊想了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能这样,我不想回去。"
离尤的家乡算不上差,又有舅舅照顾,还有父母在身边,对于有些柔弱的离尤来说,应该是最好归宿,可一想到那座城里有个一直喜欢她的男人在等她,又有前几日舅妈在电话里叨叨说:"小尤,你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土地局的。"离尤的心里就感觉要被绑架一样,有些抗拒,想要逃离,所以心心念念的想留在南山,想着这座城市的自由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