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看她一眼,道:“大好的节日,却硬是被官府的人用来招兵买马,真真叫人不耻!”
玲珑一笑,正要搭话,只见旁边的围观群众有人道:“哪里来的小女娃?恁般大的口气!你可知这采花大赛夺魁者可籍入衙府当值呢,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玲珑看有人针对楚君,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叉腰就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不入眼的浑杂皮?竟敢顶撞师父!我们又没耳聋,自然听得到!”
舒淇见状也壮胆上前,“就是!我们师父才不稀罕那劳什子的衙府官职呢!”
路人见两个半大的小女孩竟如此当街撒泼,又见楚君明明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通身的淡然冷澈,心中既是好奇又略有些胆怯,不敢贸然招惹,终是撇了撇嘴走了。
也有胆大者一边走远一边还自言自语,“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还师父呢…”
玲珑听到顿时火冒三丈,便要追上去与那人理论一番,这时楚君开口:“玲珑,回来,休要胡闹!”
舒淇也上来打圆场,拉住玲珑说道:“好了好了,不必理会他们…且看比赛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都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果然不到一刻钟,那高台上已站了十几个参赛者,现场气氛热烈极了,到处都是呐喊助威声。
玲珑按耐不住,噘着嘴高声说道:“师父何不也上去露一手叫他们瞧瞧!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看我们?”
顿时又引来围观者的频频侧目。
楚君微微皱眉不悦,舒淇自然察觉,连忙拉住玲珑说:“玲珑今日是怎么了?明知师父不喜…定是叫高兴冲昏了头脑,趁师父还没生气快快闭嘴吧,师父不会和你计较的。”
楚君看舒淇一眼,终是没说什么。舒淇这才暗出一口气,又凑近玲珑低声道:“好妹妹,你且消停点吧,师父今日能带我们出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莫要仗着师父就无所忌惮。”
玲珑却不回话,只噘着嘴一个人闷闷不乐。
这时比赛已经开始,只见的确是有几个身手不凡者,不一会儿便已爬到一半,速度快极了。反观其他参赛者却如蜗牛般行动缓慢,不时还有人因踩踏不稳或脱力从竿上落下,幸亏底下早已铺了层层厚毯,倒不曾摔伤。
眼见前面几个速度超群的就要夺魁,谁知几人竟在竿上你追我赶过起招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为了一个小小的采花比赛,颇有不争的头破血流不罢休之意。底下一片起哄声、叫嚷声,真真是沸反盈天。
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趁几人吊在竿上打得难分难舍之时,底下一个速度较慢的年轻男子竟逐渐追了上来。
只见那男子爬的颇为吃力,但却不曾放弃过。到了几人交战处,那男子小心翼翼的避过他们,依旧缓慢的向上爬去。
待他们反应过来,男子已摘了绢花夺了冠,兴奋的吊在竿上挥舞,那几人只有懊悔不已。
围观群众里一片喝彩声,台主一敲锣鼓,高声道:“采花比赛第二局已定,花王便是这位年轻的壮士!”
那男子略有羞涩,因攀爬脸涨得通红通红,喘着粗气,大着胆子学着台主高声说道:“大家且安静一下…鄙人还有一件事要说…”
咽了口唾沫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我摘这绢花并不是为了花王,只是因为小红喜欢…我们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说完便冲下台不由分说将一个同样羞得满脸红扑扑的女子拉上台,当场便把那绢花插在女子发间,二人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台下的起哄声、故掌声更甚,或许因为气氛太过热烈,却无一人注意到楚君。
远远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楚君身体微微发抖,手在身侧握成拳,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舒淇最先发现了楚君的不寻常,连忙过去扶住楚君的胳膊,担忧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楚君张口,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意。
舒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楚君要回,只好叫上玲珑一起,玲珑似有些不愿意,有心想再热闹热闹,却也只好意犹未尽地跟上。
楚君一路上走得飞快,舒淇只好小跑着跟上,还得时不时回头催促一下在后面磨磨蹭蹭的玲珑,也着实让舒淇自顾不暇。
楚君只自顾自地走着,只恨不得自己能飞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幸福?为什么…
这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唤:“楚君小姐…”
楚君陡然停下脚步,向声源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女子,身穿宽大的深蓝色道袍,头上绾着妇人髻,双眼中饱含泪水。
楚君站着不动,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女子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来。舒淇站在楚君身后自然也看到了她,道:“师父,你…认识她吗?”
楚君却不答她的话,只待那女子走近,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似乎和梦里的那个娘穿的有些相似,但面容却是千差万别,到底是她吗…
女子凝视了楚君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唤作楚君?”
舒淇看着面前这位女子,心道:好生奇怪!这女子相貌看起来年纪轻轻,为何声音这般苍老?竟像是三、四十岁妇女的声音!还拄着拐杖···且看师父如何吧!
楚君略一犹豫,道:“不错,但我姓方,叫方楚君。”
“方…姑娘的名字何来?可是父母给起的?”
“我并没有父母,名字…听说是身上有块玉刻着楚君二字,便取名楚君了。姓氏方…是收养我的人给我的。”
“那么…那么那块玉呢?”
“不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丢了。”
“姑娘可否为老妇描述下那玉的样子?”
“时隔久远,我也记得不甚清楚了···我只依稀记得有人和我说过,那玉通体翠绿,触手生温,是块稀有的暖玉。”
不待楚君说完,那女子竟把拐杖一扔,伸手便抱住楚君,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小姐…楚君小姐…老仆找得你好苦啊…”
这时玲珑也跟了上来,不明所以,诧异的问舒淇:“她是谁?师父怎么了?”舒淇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莫名其妙被人当街抱住,楚君心里也疑惑极了,问道:“这位夫人,请问你是…”那女子毫不顾忌形象的哭了半天,听到楚君说话,才勉强止了哭腔,抬起头含泪看向楚君,“小姐…我是你的奶娘隽姑啊…”
楚君呆呆的看着她,平静的心湖上像是被人扔了一颗小石子进去,泛起阵阵波澜,久久不曾散去。惊讶,喜悦,欣慰,又有一丝失望…
因为隽姑情绪太过激动,楚君三人只好先扶她到了下榻的客栈休息。过了晌午睡过午觉后,隽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舒淇见隽姑醒了,便眼疾手快的为她垫好靠枕,扶着她向后靠好,又把薄被给她齐齐整整的盖在腿上,才退到一边。楚君走上前去坐在床边,道:“隽姑,你可感觉好些了?”
隽姑神情似有些恍惚,只看着楚君微微点了点头,眼里有难以名状的波动。
楚君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既是我的奶娘,那可认识我母亲?”
隽姑一听眼睛顿时又湿了几分,楚君见此心中已了然,向隽姑挪近一点,轻轻拉起她的手安抚道:“隽姑别怕,慢慢的说便好,我母亲她…尚在人世吗?”
眼眶中的泪水唰一下掉落,隽姑轻轻摇了摇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悲痛和绝望。
楚君虽然从小便知道自己没有父母,但此刻听到这里心里也不禁如铁锤般钝痛,正不知如何是好,隽姑却缓缓开了口:
“楚君小姐或许还不知道,小姐的娘亲…是当年白女族甄选出的第二百七十八届圣女灵!”
楚君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拉起隽姑的手,颤抖着道:“你说什么?我母亲是白女族人?”
“是。”
玲珑“啊”的一声,上前一步道:“这么说,你也是白女族的人了?”
“是的。”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年轻,声音却···原来是白女族的人!”玲珑惊讶的捂住嘴,转而看向楚君,“这么说,那师父也是…”舒淇赶紧过来把她拉回去,玲珑只一个人沉浸在惊讶中久久不能回神。
楚君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那圣女灵又是什么?”
隽姑似有些欲言又止,这时旁边的舒淇道:“圣女灵…记得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圣女灵是白女族的守护者,法力无边,只不过红颜薄命,活不了多久…”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没有,完了便偷看楚君一眼,不再出声。
隽姑叹了口气,道:“不错,白女族每个人都会修炼一种让青春永驻的法术,所以我远不像看起来那么年轻了…族中每届都会选出一个圣女灵修炼我族的独家秘术,正如这位姑娘所说,圣女灵的责任便是守护白女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因为每届圣女灵法力通天,却是以自身的青春为代价,身体损耗过度,自然活不了多久就会英年早逝了…可是,可是楚君小姐,你的娘亲白灵儿小姐,却并非因为大限已到而死啊…”
说到这儿隽姑已泣不成声,舒淇看不下去,上前来为隽姑轻轻抚背,温声道:“隽姑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师父会为你讨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