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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阮咸晒衣

贾南风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矮胖的身体如同鼓起来的蛤蟆。贾南风虽是权臣之女,可也不敢拿公主怎么样。她看了一眼拓跋清漪,狡诈地脑子一转说道:“这个女人是谁?一看就不是中土人物!”拓跋清漪说道:“我是鲜卑人。”贾南风立刻喝道:“哪里来的奸细,把这蛮夷抓起来!”曹婉若和拓跋清漪吃了一惊,没想到贾南风上演这么一出戏。曹婉若呵斥那些侍从:“谁敢?我乃大魏公主,这位是阮咸的夫人拓跋清漪!”贾南风骄纵地说:“我管她是谁的夫人,身为蛮夷敢入皇家寺庙,不是奸细是什么?”拓跋清漪十分愤怒,她叉起腰说:“大魏有匈奴、鲜卑等胡人近百万,难道他们都是奸细吗?圣人云:有教无类。只要读诗书明礼仪,何必以蛮夷视之!”贾南风道:“好厉害的嘴!把她抓起来!”那些奴仆就要动手,曹婉若喝住道:“你们不想活了,一群家奴怎敢乱抓人!”那些奴仆也觉得不妥,毕竟自己又不是官府的人。贾南风一看这些人胆怯,叫道:“那好,我给你找官府的人来,把这鲜卑奸细好好审审!”

贾南风问渡化和尚:“渡化,如今主管京城治安的司隶校尉是谁?”渡化和尚说:“是大汉名将韩信之后韩寿!”贾午一听韩寿之名大喜,她说:“我听说过这个人,他在太学读书时就被同窗誉为‘美冠杏坛’,是三千太学生中最英俊的一个!我还收藏着他抄写的汉乐府《长歌行》呢!可惜一直没见过他,快把他请来吧!”贾南风教训妹妹说:“你规矩点,咱是有身份的人!”随后贾南风命令随从:“去唤司隶校尉韩寿,让他带人把这鲜卑胡女抓走,交廷尉治罪!”

曹婉若和贾南风二人互相对峙,一个是当朝公主,另一个是司马家的权臣之女。渡化和尚都不敢得罪,命人端来茶伺候。贾南风冷笑地说些风凉话:“如今的天下是司马家说了算,我姐姐贾荃嫁给大将军司马昭之子司马攸为妻,我们贾家和司马家是一起的!这大魏的天下早就名存实亡了!”曹婉若干笑一声说:“看来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难怪有些奸险小人骑到我们皇家头上作威作福,原来这是准备谋朝篡位来了!”贾南风坐在雕凤椅上趾高气扬,曹婉若只管坐在绣墩上吃茶。拓跋清漪和渡化和尚立在两边,贾午焦急地等待着心中的白马王子韩寿。

韩寿听说上司之女叫他,而且还是去抓奸细,他立刻点了一百名司隶士兵,直奔白马寺。上百名士兵立刻把白马寺围住,韩寿骑着白马,身穿软裘银甲,一袭锦绣披风,脚踏黄龙皮靴,头戴长缨头盔,腰缠紫青玉带,手提寒光宝剑。微风吹来,只见他眼如皓月,鼻挺如山,身长体健,凌凌一躯。再看那气质,阳刚纯正,血气澎湃,有男儿之威猛,有书生之风度,有女儿之情调,有孩童之清爽。举止间美若游龙,静立间傲如巨松,言语间声如清泉,含笑间灿若星空。贾午一见韩寿立刻痴痴而立,手足无措,随后抱住柱子热泪直流,禁不住自语道:“苍天终不负我!”贾南风忙从椅子上蹿起,不由得眉开眼笑。曹婉若虽有一个才貌一品的老公,可初次见韩寿还是不由得叹道:“生子不愿如孙仲谋,只愿一如韩德真!”拓跋清漪站立一旁,看着韩寿陷入无限沉思。渡化和尚斜眼瞟了一眼韩寿,再看一眼贾南风,然后双掌合十不语。

韩寿看着这几位如此表情,一时倒有些尴尬,弄得不好意思下马了。韩寿轻咳嗽一下,还是下来。他朝殿内走去,贾午不自觉地贴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韩寿看她一眼只见她含情脉脉,忙把脸转过去,心里说道:“这女子真是花痴!”

韩寿走到贾南风前,凝视一下曹婉若,曹婉若忙把眼睛朝别处望去。韩寿抱拳对着贾南风说:“这位是太尉之女贾大小姐吧?”贾南风大喜,说道:“你怎么认识我?”韩寿一愣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这里就数你最丑了,你不是贾南风是谁?韩寿脑子一转说:“小人一看您气度威仪,就知道您是大小姐!”贾南风很是高兴,刚才的怒气早烟消云散了。这时贾午又紧贴过来,咬着唇看着韩寿,贾南风忙低声责备道:“小妹,自重点!”贾午此时方回过神来,挽住韩寿的胳膊说:“我是贾午,贾家最小的女儿!”韩寿忙抽掉胳膊笑道:“原来是二小姐!失礼了!”

韩寿看一眼曹婉若问道:“这位小姐是谁?”“嵇中散的夫人!”贾午说道。韩寿哦一声大悟,单膝跪地说:“臣见过公主!”曹婉若一看韩寿对自己如此尊敬,忙伸手去扶他,连说:“韩将军太客气了!”一不小心碰到了韩寿的手,曹婉若一惊立时缩了回来,韩寿一阵紧张站起,只觉得手背上滑腻柔软。贾南风看韩寿对曹婉若如此客气,忙不满地说:“韩校尉,这个鲜卑奴婢是奸细,快把她交廷尉发落!”曹婉若护住拓跋清漪说:“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她是阮咸的妻子,不是奸细!”“就是奸细!”贾南风吼道。韩寿明白怎么回事了,正想劝解,只见贾午对着他眉目传情,韩寿忍住笑看着大殿上的佛祖。渡化和尚眯着眼,心如明镜。

曹婉若和贾南风吵得很是激烈,韩寿有心偏袒曹婉若,他忙上前看着曹婉若使个眼色说:“既如此我得带两位回府查实一下,望殿下同去!”曹婉若看看拓跋清漪,两人点点头,曹婉若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韩将军请!”韩寿忙带着曹婉若离开,和贾南风、贾午拱下手出了门。这时一辆马车驶来,韩寿说:“请公主上车!”曹婉若和拓跋清漪正要上车,贾午慌忙追去,她大喊道:“韩寿!”贾南风一把抓住她说:“你干嘛?小妹,你矜持一点!”贾午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大声说道:“矜持什么?我喜欢他!我偏要说!”众人大惊,满院的和尚士兵都盯着韩寿,曹婉若轻轻一笑看韩寿一眼,拓跋清漪回头望望贾午又瞅瞅韩寿,韩寿很是尴尬。他脸颊绯红,如同喝了酒,翻身上马。

曹婉若和拓跋清漪上了马车,即将要走时,贾午跑过来一把拉住韩寿的马缰绳说:“改日你要到我家来做客!”韩寿看着她笑着点点头,对贾午的热烈求爱招架不住,但他还是有礼有节地说:“改日一定到府上拜会太尉!”贾南风过来一把把贾午拽开说:“他还有事要办,你给我过来!”韩寿“驾”一声骑马走了,贾午呆呆地望着自语道:“就这样走了!”。到了寺庙门口时,韩寿回过头来看了贾午一眼,贾午激动不已,连忙朝他挥手。韩寿一笑把脸转去,直奔大街。贾南风指着贾午说:“瞧你那出息!”贾午仰头爽朗大笑,咯咯地跑到佛前去上香。

走远之后韩寿停住队伍,请曹婉若和拓跋清漪下车。他说:“请公主和小姐在此告别!”曹婉若问:“你不押我们回府审问了?”韩寿笑说:“刚才是为了替您解围才这样说的。拓跋小姐乃锦绣人物,怎会是奸细!告辞了!”曹婉若和拓跋清漪致谢,韩寿上了马看一眼曹婉若笑笑走了。

拓跋清漪辞了曹婉若,安然回到家中。她穿过那条有名的阮家大道,老远就看见那些富贵人家把衣服拿出来晒上。今天是七夕节,牛郎和织女要见面的。传说牛郎织女一年见一次,鹊桥会上两人见面要大哭,人间这一天要下雨的。所以七夕这天只要天气好,人们都要把衣服书籍拿出来晒晒,以防止湿气,慢慢的也就成了传统。拓跋清漪看着那些衣服,一个个全是丝绸霓裳,甚至还有人拿出来金丝织成的奢侈品挂起来。正好阮籍的一位同族名叫阮富,他在这里是最有钱的。他和妻子小妾们从家里拿出了十件珍珠霞帔、五件黄金铠甲、三件孔雀羽裘、两件紫貂绒皮,还有一件西域明皇彩凤衣挂上,引得人们羡慕不已。“真有钱啊!”大家纷纷称赞。看着富人家门前那些昂贵的丝绸衣服,穷人们自然是不敢晒衣服的,唯恐被人嘲笑贫穷。

拓跋清漪看了这些觉得庸俗,这七夕节晒衣服、晒书的传统怎么变味了?这不成了炫富了吗?她赶紧走过去,白了一眼阮富,回到对面的家中。这时只见丈夫阮咸拉了一条麻绳,光着脚丫子,把家里那些破衣烂袜、带补丁的裤衩全都高高挂起来。人们看见阮咸家那些破衣服随风飘荡一个个感到很是惊奇,这阮咸家如此贫穷怎么还敢晒衣服?那些富人也都纳闷地看着阮咸。拓跋清漪笑着问丈夫:“咱家又没有绫罗绸缎,那些破衣服、烂裤衩还晒它干什么?岂不是让有钱人笑话?”阮咸大声说道:“我阮咸也是俗人,不能免俗,只能学学富人们,做做样子了!姑且如此吧!”那些富人们听了十分难堪,看看自家门口鲜艳奢华的丝绸金衣,再看看阮咸那些破烂的大裤衩,这真是绝好的讽刺啊!“哎……!本想自我炫耀,却被人嘲讽!”阮富叹道,然后对着夫人小妾低声说:“把这些衣服都收起来吧!别晒了!”一时间整个街道那些富人的丝绸锦衣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阮咸家的破袜子、烂裤子迎风飘荡!好一个“未能免俗”的阮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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