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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悬崖边的少年

亮如银盆的一轮圆月高垂天野,稀松疏布的星火穿过冬日里萧条的树冠,探入巫遗山脉。璀璨的月光如倾泻的瀑布,一端衔着明月,一头落在白草折的身上。

群狼低吼,素野风吹而动,白草折甚至能够嗅到狼群中弥散的血腥味。如果不曾受伤,凭借体内凝聚的一口十万里先天之气和被滋润改造后的身躯,白草折有足够的把握从此险境中逃脱。只是现如今,断裂的经脉、快速消逝的生机,窥伺一旁的狼群,将他逼到了危险的悬崖。

地面上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枯黄却依旧挂在树梢的残叶被震落在地,发出簌簌的声响。一道如小山般的身影竟然把月色都挡了去,黑色的毛发吞噬夜色,却是一只巨大的熊闯了过来。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烦遇顶头风!

这头熊高一丈,铜铃般的大眼闪着凶光,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它的眼中有着近乎疯狂的贪婪。

巨熊的不速而来,令狼群有了短暂的骚动。雪白皮毛的狼王再次长啸,嗜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白草折。

此时的白草折,心中后悔不迭。前有恶熊,后有巨狼,小命休矣!

开启月之体后,他的体内自然而然的蕴生出一股先天之气,青蒙蒙如皓月,神圣而强大。从一介凡夫俗子一跃跨入金身境,白草折的躯体却依旧孱弱。虽然借助长房财产回收的风波,购买了无数天材地宝补缺先天不足,又按《溯冥诀》记载的功法以月华淬炼己身,但依旧比不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苦修而来的金身境强者。

姜绍坤曾劝诫他早一步融合命轮,踏入启轮境,先天之气化为真气反补己身,将身躯强度提上来。以他的月之体来说,踏出这一步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那一夜四方亭被月色环绕,显现的神秘文字中,记载了当头这轮明月的诸多隐秘,令白草折产生了犹豫。而正是这番犹豫,才造就了今夜的窘境。

巨熊明显失去了耐心,高大的身躯猛地撞了过来,厚重的双掌携裹着风声拍向白草折。

后者生机完全被体内的剑气所阻,哪里还有力气避开这一击,只等着脑浆四溅,殒命当场。

一道白光闪过,却是那头狼族头领快如闪电,血盆大口咬向巨熊的脖颈。不等巨熊躲避,又一头巨狼扑上它的后背,尖锐的獠牙撕下来一整块皮肉。

巨熊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砸中一只巨狼的腰身,巨狼瞬间倒地不起,就此死去。

雪白狼王的獠牙在巨熊的脖颈处留下一道一寸深的口子,隐隐有血迹渗出。巨熊暴怒,舍弃了白草折,奔狼王而去。

群狼将巨熊团团围住,嗷呜嘶吼声不绝于耳。

等白草折回过神时,巨熊已倒在血泊中,被群狼分而吞食,数十只狼尸堆在他的四周,那雪白的狼王浑身是血,趴在他的脚边。

白草折体内因经脉断裂而溢出的月华,有极少的一部分没入狼王的身躯,后者忍不住昂头长嚎,回荡在群山之间。

古人素有群狼拜月的说法,如此看来委实有大根源。巨狼王身躯高大,能吸收月之精华,虽然比不上白草折的月之体,但的的确确在向着妖兽进化。《修行录》中有记载,数万位面内的种族多不胜数,许多妖兽天生体质强大,在高阶位面,人族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小族。即便是东水界,人族五大国也只不过是偏居一偶,求得残存而已。

狼王看向白草折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如今它虽然灵智未开,但智力要高出寻常野兽一大截,自然明白眼前之人给它带来的莫大造化之力。

白草折顾不得细究,从眼前的一幕来看,他暂时是安全的,也就全身心的沉浸在修行中。

《溯冥诀》讲究冥想,通过感悟自身先天之气的运行,寻找冥冥之中与自身契合的命轮。它的强大之处在于对神魂的锤炼。踏入启轮境后,在自身和命轮融合的刹那,修士会开启神魂,对天地灵力的感知更上一个层次。传说《溯冥诀》修炼到极致,开启的神魂之力堪比中溪境修士,但如此强大的神魂之力瞬间入体,十有八九会暴体而亡。因此,大多数人会选择适可而止。

静下心来的白草折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月之精华在体内游走,修补被那道剑气破坏的经脉。如甘霖入地,润物无声。只是那道剑气太过强烈,白草折需要凝聚更多的先天之气,压制剑气,修补伤势。他的神魂尚未开启,无法探查那道剑气的位置。一想到融合命轮之前,要一直和此剑气抗衡,白草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虫鸣渐起,峦间寒风至,枯叶卷无踪迹。

一夜无话。

第二日,朝霞刚起未临之际,狼王俯身将白草折抗到背上,在群狼的簇拥下,消失在密林深处。

最近一段日子,巫遗山脉周边的村子里流传着一个匪夷所思的说法。有上山打猎的村民抱怨,一连数十日没打到猎物。不是手上缺准头,而是压根就看不见飞禽走兽。别说野猪兔子,就是连麻雀也见不着。

靠山吃山的村民急不可耐之下,数百人深入山峦更险处,想探明白这山上的野兽们都去了何处。在他们探寻多日无果,即将返程时,这天夜里,月色皎洁,从他们安营扎寨的悬崖对面,数百只野狼“嗷呜,嗷呜”的对月嗥叫。诡异的是,除了狼群以外,森林里的山猪野兔、獾豹狮虎,甚至是鹰雀雁鼠,都安静的围在一起。没有咆哮,没有捕食,只剩下一片祥和。在他们中间,有一轮青蒙蒙如月亮的圆球,隐约能从中看到一个人影。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等异象,还以为山神降临,纷纷跪拜祈祷。

老辈人物喃喃自语:“要变天了……要变天了……山神显灵,这灵犀山要变天了……”

此事过后,灵犀山瞬间成了祈福圣地。不少求姻缘求官求才求子的人们大老远赶到这里,烧一炷香,带块圣山之石回去,寄托期许。

山中野兽慢慢多了起来,却从不伤人。村民们可以深入山中采摘灵药野果,但不得猎杀野兽。有执拗不信邪的人曾设陷阱捉了几只野兔,还没等剥皮呢,几只野狼从烟囱里爬进他家里,咬断了他的一条腿。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悬崖边,晃荡着双腿,逗弄一只不知名的巴掌大小野兽的少年。

一只巨大的雄狮一跃而起,血盆大口对准了少年的脑袋。后者叹了口气,无奈的伸出胳膊,将因冲劲太大而落入悬崖的雄狮,倒提着大腿拎了上来。

狮子伸出舌头在少年的脸上舔了舔,安静的趴在他的身旁,夕阳的余晖落在狮子的背上,金光灿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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