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庆王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他乐呵呵地站起身,单腿蹦蹦着到了贵妃榻前,几乎扑到太皇太后身上,那声音简直甜出一百二十个加号来:“皇奶奶~”
太皇太后已很老了,满头银发,满脸皱纹,她长得干瘦,因老态而有些可怖。她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又或者垂暮的老人总是这副表情。
庆王依然兴高采烈的,他抓着我的手,示意我也在贵妃榻前跪下。他道:“皇奶奶,我找来一个人。让您高兴一下,她也是从您那个地方来的。”
太皇太后听了此话,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她的眼睛已经浑浊了,手瘦得骨头外支,仿佛骷髅一般,我都能听到她身体内部腐朽的声音,这位老太太已经老到岁数了。
“从我一个地方来的?”她讲话声音细小,呼气声都比声音大。
庆王浑然不觉,笑嘻嘻道:“是啊,皇奶奶,她和你一个地方来的。您说说家乡事,也开心一些。”
太皇太后微微点点头,她打量着我,但是我都觉得她这个老花眼是看不清楚我的长相的。
她道:“你是哪一年来的?”
我说了当时的年月。
她道:“我比你早三个月来的。看来时空并不对等。”
她讲了几句,又有些气喘,陆姑姑拿了水给她润喉,她扶着陆姑姑坐了起来。
她道:“你绑定穿越模式了吗?有一千点奖励。”
“怎么绑定的?”我一听有点数,立刻有了兴趣,若有人能好好教我如何用这系统也好,只是生怕这位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过去了。
“你进系统,右上角的设置里。”
我立刻看了一眼右手,进入系统,直接点入设置,果然有绑定。点完了出来一大页说明,我直接拉到最下面,点了确定,然后退出来。
那位老太太嘴角似有上扬,但是这一脸皱纹,表情太难辨别,她道:“绑定了就好。你再死了,就真的死了,回不去了。”
“什么吗?”我大吃一惊。
她冷笑道:“你绑定的是这个时代,你已经放弃了原来时代的一切。不要这么生气,原来时代你所拥有的东西,你可以在这个时代用点数换出来。”
她说了这么长一段,又喘了好几口气,继续道:“一个人若是不断绝后路,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活,她是不会成功的。你若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活,那就能够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怎么取消绑定?”我问道。
“这话是尼采讲的,我最欣赏的一位哲学家。”她道,又似乎自言自语一般。
“什么你踩我踩的,怎么取消绑定,我不回去怎么行?”
我说完再次进了系统,点进设置,可以设置里面却没了绑定的这个选项,多了一个商店。里面果然可以按照点数兑换各种东西现代物品,但是这有什么用呢。我进了自助系统,查询绑定,结果居然是不可解除绑定。刚才那页说明,我若是再仔细看看就好了。
“你,回不去了。我不知道你选的什么模式,但你只能留在这里辅佐我的孙子了。让他们把大安,建设成一个超越现代的,完美的社会。”
我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太就是个妄想症患者啊,这也太坑人了!
“你辅佐哪一个?”老太太抓着我的手,那瘦弱的手就像是粗糙的木柴一样,皮肤划得我的手生疼。
“我哪一个也辅佐不了啊。”我想挣扎开,可是那老太太的手却如鹰爪一般死死抓着我。她这般年纪,我也不敢太使劲,生怕一不小心,她这胳膊从身上掉下来。
她笑了,目光回转到庆王身上,道:“庆儿。我知道你的,你一直看不起齐儿,连逸儿你都敢下手。你想娶她对不对?”
庆王先是点头,忽然明白过来,使劲摇摇头:“奶奶。你居然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害表兄,驿馆的事和我无关。”
老太太摇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虽然浑浊,但是她心里明镜一般,她道:“每一个生命,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蔓延,去征服弱小,粗暴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同化周围的一切。唯有一人可以站在制高点上。可你父亲,却有七个儿子。我那傻儿子,尸骨未寒,禺儿就随他而去!”
老太太说得有几分激动了,想到自己的儿孙互相残杀,心痛如绞,眼泪几乎要坠下来,可那浑浊的眼中哪来的眼泪呢。
陆姑姑给老太太递水,顺顺后背。
老太太道:“胜利的人只有一个,总有一个。就像蛊虫,无法和平下去。可你却不该对逸儿下手。我让他留在京中,难道害了他?”
“奶奶,真不是我做的啊。这事八成是二哥做的。他可有不少小辫子在表哥手里呢。”
老太太却如同没听见庆王的话一般,还在自语道:“我害了他?我害了他吗?都是我的错。”
半晌,老太太回过神,看看我又看看庆王,像是回想起怎么回事了,她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她问我道:“你想嫁给我哪个孙子啊?我给你做主。你喜欢庆儿吗?”
庆王抢道:“奶奶,我喜欢她!”
我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你。要说嫁给谁最好,我觉得这些人里,还是萧望逸顺眼一些。”
老太太点点头,回身从贵妃榻的靠垫底下摸索,陆姑姑忙过来帮忙。老太太却不用她,自己翻了半天,从被子里居然拿出来一把匕首,匕首没有鞘,寒光雪亮的。
老太太把匕首放入庆王手中,指着我道:“你杀了她。”
我脸色大变,但是身后立刻跑来四、五个嬷嬷,用了十分力气,把我按倒。
老太太抓着庆王的手,把匕首横在我颈间,说道:“割这里,一气割断,不然系统会治好她的。割,割。”
“皇奶奶!”庆王惊慌失措,努力把刀拿远一些,“您这是干嘛?”
“你不是想要系统吗?拿这个刀杀了她,你就有系统了。不然,你还想杀了奶奶吗?”
庆王心里一犹豫那把刀就向我的脖子靠近。我眼睁睁看着几根头发碰到刀刃就断掉了,真是吹毛断发的利刃。
我尖叫,一口气不停地倒豆子般讲道:“庆王,你刚才还说喜欢我,现在为了个系统就要我的命!你们这群男人都是无信小人,海誓山盟都是说来玩的,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啊。你为了那么个东西,连女人都能杀,你还能统治国家吗?不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你自己的品德不行,你就是有了这么多东西,你又能如何?”
我一口气讲这么多,也不知道都讲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就是那明晃晃的利刃,冰冷的刀刃贴在我的皮肤上,血缓缓流了下来。我都感觉不到痛处,但是我感觉得到冰冷的异物切入了我的脖子,炙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淌。
完蛋了,要死了,怪不得那个老太太让我绑定系统。想来,如果我不绑定,她杀了我,系统和我一起回去了。如果我绑定了,我死了,系统就能被别人用了。
我眼看着地上的血越流越多,热乎乎地一股股地往外涌。死亡一点点的迫近,真实又冷酷。我的泪水一滴接一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