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苏姐说的院内有人，一会儿是县太爷所说的人手不足，一会儿又是看门老头，一会儿我又想到小土豆。总觉得这些事会有所关联。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目光也是无意扫过街边。我看出了那乞丐眼中的怜悯，大脑却还没理解这件事，迟钝纷乱的思绪像是乱飞的小鸟，我空手是无法逮住他的。
仅仅是一刹那的对视，我就继续往前走了，走出了两、三步，我意识到一般，猛然思绪一清。
我停下脚步，回身再去看，那群乞丐蒙头垢面，都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碗，哪有人在看我们。
“怎么？”
见我停下来，庆王问道，他的目光追着我的，也落到那群乞丐身上。他眉头一蹙，说道：“你在意那些人？那些都是成年人，收容所不收的。”
我也只以为刚才是我眼花，但是不吉利的念头依然在我心头徘徊，无法释怀。我不是迷信的人，我是收过二十一世纪科学教育的标准的无神论。
为了以防万一，我闪进系统。
系统刷出了一个特殊任务，或者说果然刷出了一个特殊任务，就像是在回应我的不吉利的预感一般。
三万点，清理掉安阳镇收容院，失败扣掉六万点。
我注意到系统用的词，清理掉，为什么会是清理掉？是让我把那间房子拆除了吗？为什么不是重建？
我再往后翻，看到第二个任务，我怔住。
七百点，营救小土豆。
我接下任务，退出系统。我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恐惧夹杂着震惊，而我居然能够如此震惊——至少我从没想过，我能够如此震惊地行事。
“庆王殿下。”我轻声唤他，甚至脸上带了一分笑容。
他先是有些诧异，但是随即就领会我的意思，故作轻佻地笑道：“怎么了？宝贝？”
“那收容站怪脏的。我想先回客栈换套衣服。”我说道。
不等庆王殿下讲话，衙役里领头的躬身道：“不如王爷和夫人先回去洗漱休息，容属下们打扫一番。”
庆王眉毛一挑，赞道：“你倒挺机灵的。你叫什么？”
那衙役赔笑道：“属下王彪悍。”他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丈二大汉，还真彪悍。他腰挂宝刀，脚蹬崭新的皮靴。若是县太爷贪污，这衙役头子八成也是跑不掉的。
“不错。你跟着我们吧。苏姐，你去收容院看着他们打扫。仔细打扫。”
苏姐领命。
王彪悍躬身还要再讲。
庆王却揽着我，回身往客栈走，走了两步，回头笑道：“怎么还不走，等我赏你吗？”
王彪悍嘴里说着不敢，紧步跟上我俩。
回客栈的路，有一段经过比较热闹的市场，人声鼎沸。我估摸着这王彪悍不可能有苏姐的耳力，假装和庆王亲热咬耳朵，轻声和他说道：“这里事情不对头。我接到一个任务，是救小土豆。他出事了。”
庆王脸色一沉，但并不明显，依然笑意盎然，嘴角擦过我的脸颊，嘴唇几乎不动，讲道：“这里确实很不对。如果表兄来过这里，县衙那位大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却只字不提。这事不简单，这里只咱们三个，不方便行事。暂且回去白龙城。”
“不行。”我说得声音有些大，说完才惊觉可能被王彪悍听到，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
但是，庆王却笑着搂过我，一手抚摸我的脸颊，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一些，笑道：“你羞什么？”
我推开他，装作害羞的样子，快步往前走，挤入人群。
“莲儿。”庆王一边叫我，一边也挤进来。
我俩左挤右挤，庆王拉着我，半蹲着猫到墙角，我俩眼看着王彪悍左右寻觅，然后走到下一条街，才站直身子。
他说道：“咱们现在立刻回去。我和你都不会武功，只有苏姐一个，不安全。”
“不能就这样回去。小土豆肯定知道什么。他们一开始不想给……早知道咱们不应该单独留他在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庆王道，“他们敢对小土豆下手，也可能对咱们暗中下手，这里太危险了。”
“不行。”我再次摇头，和他分析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小土豆？他们想要什么？肯定是小土豆知道某些事！如何保守秘密？恩？”
庆王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他仍然坚持道：“那他们要动手也早就动手了，咱们现在去也晚了。”
我伸出右张给他看——当然，我能看到系统的闪光，他是看不到的。
“任务还在，小土豆还没死。如果小土豆死了，任务会消失。咱们要赶快。”
庆王艰难地摇摇头，最后还是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不管是什么理由。不管那个孩子死没死，这件事都应该到此为止。等苏姐调查清楚收容院，她回来了，咱们就走。”
“那你自己走吧。”我和他说不通，心里一阵烦躁，转身欲走。
他一把拉着我的手，把我扯回来，按在墙上，他眼中有股火焰在燃烧。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不能死。于公于私。”他一字一顿道，“你才能拯救这整个天下，像皇奶奶那样。这一个孩子的死活，你不能在意。你要把所有人放在你眼中，考虑这件事。你要把你自己的生命凌驾于他们之上，你比他们重要得多，你懂吗？”
我看着他，甚至仔细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懂。但我经常，经常有那种想法。觉得你们都是NPC，就是说我确实觉得我的性命的重要性，确实在我心中排位很高。但是还有更高的东西，我觉得大概是良心。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一定不会安心的，我将来会后悔，后悔我没救他。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什么天下，什么百姓，我不懂，我也没有你皇奶奶那么高的教育程度。我，我只想做一些，我现在想做的事。如果你一定要拦着我……”
“什么？”他问道，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怯弱。
“那我就只好，把你也当做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