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孩子，软英用生命威胁换来了暂时的安全，可这并不代表白兴就打消了除去这孩子的念头。就在软英暗自庆幸孩子又逃一劫的时候，白兴背了一包玉米喊她干活了：“没有玉米面了，走，碾玉米。”
软英拿了簸箕和扫帚跟着白兴来到了村里的石碾前。白兴放下玉米说：“你在这儿碾吧，晌午我来背面。”
“你让我推碾？我、我这身子……”软英望着白兴吃惊地说。
“我知道你身子笨。慢慢碾吧，上午碾不完，下午再接着碾。反正晚上才吃。”
“你去哪儿？”
“我上山起石头。”白兴说完头已没扭地走了。
望着白兴的背影，看看硕大的石滚，软英眼里涌出了泪花。她知道，白兴没有放弃打掉孩子的念头，他的心不死，他还在想法儿，这次碾玉米只不过是他换了一个除去孩子的方式。想到这儿，她抹了一把泪水，掂起扫帚去扫碾。圆圆的碾滚静静地躺在碾盘上。她试着推了一下，碾滚纹丝不动，于是她又加了一些力气，还是没有动。她弓了一下身，后退了一步，又用力往前推，碾滚开始缓缓地移动。她叹了一口气挖了一些玉米倒在碾盘上开始推。碾滚在她吃力的推动下缓慢地转动了，一步、二步、三步，软英心惊胆战，这是多么危险的活呀，每迈一步，她都会觉得有一股拉力在撕扯肚里的孩子。可她不能停，因为她不用力碾滚就不会转，碾滚不转怎么能把玉米磨成面？
绕着圆圆的碾盘，软英推了一圈又一圈，脸上的汗珠滚滚下落，肚子也隐隐作疼，她腾出一只手按在肚上说：孩子，你可要挺住，你可要争气，你可千万不能出意外……
晌午了，白兴来背面，他见还有一半没磨完，不高兴地说：“一大晌就磨了这么多？”
“我又推碾又搁箩，弄了一晌也没有歇。你帮我推一会儿吧。让我把面搁搁箩。”软英疲惫地说。
“别弄了，回家做饭吧。娘虽不能动，但她得按时吃饭。碾不完，你下午再接着碾。”
白兴听到软英让他推碾，急忙推到了下午。他不会替她推，因为这是他处心积虑想要软英流产的一个计划，他不能把这个活替她干了。每当看到软英那挺着的大肚，他的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憎恨，他憎恨那个长在软英肚里的小东西，因为他不仅是自己和软英之间**的障碍，他还是自己一生无法面对的悲哀。所以，他必须除掉他……
夜深了，软英爹娘屋子里还亮着灯，明天就是雪花出殡的日子，可是围绕着告不告软英说的问题，愁得两个人彻夜难眠。娘说：“她刚过门，新婚撞白事，冲了喜一辈子不吉利。咱不能告她说。”
“就怕不说软英埋怨咱。”
“埋怨就埋怨吧。顾活不顾死，反正雪花已经不在了，就是软英来雪花已不会活过来。”
“要是雪花娘叫说呢？”
“那也不能说。咱软英从小就和雪花要好，她要是知道雪花死了，指不定心里咋难过。新婚挺着个大肚白兴就够别扭的了，要是软英再为雪花的死哭丧个脸，指不定白兴心里会咋想。他爹呀，叫我说，咱就等软英生了再告她说吧。”
“合适吗？”
“不合适也只能这样。唉，命呀。我还说雪花不换亲会比软英心里舒坦，谁知这孩子命这么薄。你说她咋会死在山上呢？”
“这是她的命吧。明儿个出殡，我估摸着雪花娘肯定不会让雪花顺利起灵。”
“就她那脾气，不闹腾得把她自己气死。雪花是她闺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这搁谁头上谁也受不了。”
“理是这个理。不过，咱也得搂着点。铁蛋那孩子也够可怜，拿出五千块钱娶来的媳妇就这样不见了，以后可咋过呀。”
“明儿个我告诉福来和小忠，让他们看着她，适可而止。”
不出他们的预料，天没亮雪花娘就来喊说事，她准备在雪花起灵的这天把铁蛋家砸个底朝天。她不能让雪花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她不能让铁蛋弄丢了雪花还和往常一样好好地过日子，她要铁蛋给她个交待，她要铁蛋为雪花的失踪付出代价……
雪花的灵柩放在街门口的大街上，街道两旁摆放着人们送来的花圈，花圈上的黑挽联写着人们长长的悼念。铁蛋在落泪，人们在叹息。聚仙村的上空流动着悲伤的气息。铁蛋娘病倒了，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哭泣。志超娘陪在她跟前一个劲地劝说：“铁蛋娘，你也不要太悲伤，想得太多你就站不起来，站不起来你还咋着安慰铁蛋？你没看铁蛋神智都乱了，这样下去你们还过不过了？”
“我是那辈子作的孽呀，叫孩子今生遭这么大的难？俺没法过了，小超娘，俺没法过了呀……”铁蛋娘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志超娘站起身来，她本想去拿毛巾让铁蛋娘擦泪，不料小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说：“婶，不好了，雪花娘又来闹事了。她带了好多人堵在灵棚前，声言让铁蛋给雪花抵命……”
听到这儿的铁蛋娘一掀被子下了床。她要去保护她的铁蛋，她不能让她的铁蛋有一丝的闪失。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铁蛋。可是，她忘了自己重病在身，下了床的她还没有迈出两步，就一下跌倒在地。小三和志超娘急忙搀起她说：“你别出去了，躺到床上歇着。我们出去看看。”
“不，我不能在床上躺。我要到灵棚去。我得看住铁蛋，我不能叫雪花的娘家人打他。你们搀我去吧。我要到灵棚去。”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志超娘只好和小三把她搀了出去。还没有走到灵棚跟前，就听雪花娘说：“你个没有良心的东西，害死了我闺女，还假惺惺地哭得死去活来。你赔我闺女！”
“娘，都是我不好。”
“我不是你娘，我的女婿还没有出生呢？！你把我闺女害死，如今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弄个空棺就想这样埋了给我交待呀？告你说，没门！”
“那你说咋办？没有了雪花，我死的心都有了。”
“那你就去死呀。你咋不去死！”
“要是我死了能换回雪花，我宁愿死一百次。可我有老娘，我、我不能死呀。”
“亲家，亲家，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儿子吧。自从雪花丢了，他的魂也跟着没了……”铁蛋娘在小三和志超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雪花娘跟前，可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雪花娘就咆哮着说：
“他的魂没了可他人还在！我闺女呢？啊？我闺女呢？你们娘俩是啥东西？我闺女来到你们家当牛做马，临了连个尸首都没有，你们赔我闺女！”
“亲家，将心比心吧，雪花没有了，我们不比你少难过……”
“娘，你身体不舒服，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小三哥，把我娘搀回屋。”铁蛋说完又对雪花娘说：“娘，你也别站着，你身边不是有凳子吗，先坐下歇歇……”
“我不是小孩，不用你哄。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了我闺女连个孝衣都不穿！小楠，到灵前给他拿孝衣，让他给你雪花姐披麻戴孝。”
小楠到灵前拿来孝衣走到铁蛋跟前递给他说：“给，穿上吧，别惹我婶生气。”
铁蛋拿着孝衣往身上穿，铁蛋娘一见铁蛋穿孝衣，大哭说：“铁蛋，儿呀，你娘我还没死呢，你咋能穿重孝？老天爷呀，你还叫不叫我活了？老天爷呀，你可怜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吧……”
“老妖婆，你嚎啥？他不就是穿了一件孝衣吗？他穿孝衣你心痛，我白白养了一、二十年的大闺女叫你们给折腾死我就不心痛？想不叫他穿孝衣中，你让他死了换回雪花，我让雪花给他穿孝！”
铁蛋见雪花娘朝自己的娘亲发火，赶快接过雪花娘的话头说：“娘，你有火朝我发，是我没有照顾好雪花。我娘身体不好，你就不要难为她了。”
“谁难为她了？雪花，你个死妮子，你瞧见了吗？人家是一家，人家是一气，你算老几呀？你个死妮子，你个下贱货，你自己丢脸不说，你让你老娘的脸都丢尽了……”
“娘，你不要这样说。雪花在我们家没有受欺负，我们娘俩待她……”
“你们娘俩待她好是不是？可你们娘俩把她待死了！你个鳖蛋，你少在我跟前说你娘俩待她好，雪花没有了，她就是你娘俩把她虐待死了。小忠、福来、小楠，给我砸。”
小忠说：“娘，他都认错了，咱就别打、别砸了。”
雪花娘怒气横生说：“我在家是咋着教你们的？啊？福来，雪花不是你亲妹妹，她死了不关你痛痒是不是？小忠，他和小楠不动手，难道你也不上前？雪花是你亲妹妹呀，难道这个狗娘养的害死了你妹妹你也无动于衷吗？小忠，你动手呀，你给雪花报仇呀！你们不动手是不是？你们不动手老娘上，你个狗铁蛋，你个兔鳖孙，他们不动手我来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雪花娘边说边把铁蛋按在地上乱捶乱打。
铁蛋痛得头上掉下豆大的汗珠，但他一声不吭，咬着牙由着雪花娘在他身上乱捶乱打。铁蛋娘不干了，她扑到铁蛋跟前拉雪花娘，可是雪花娘强悍的身体怎么是她能拉得动的，她不但没有起到救铁蛋的作用，反而叫雪花娘把她猛地推到铁蛋的伤腿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铁蛋不由“啊”了一声。他的啊把娘的心都啊碎了，铁蛋娘哭了一声“我的儿……”一下又昏了过去。
聚仙村的人轰一声乱了，有人喊：“打她，她敢来咱聚仙村打人，咱聚仙村的人不是吃豆腐的。”
“对，打她，雪花不是铁蛋明媒正娶的，咱们村不承认她是咱村的媳妇，咱们不管埋。把灵棚拆了！”
“对，雪花没有死在咱村，说不定早被这个母老虎叼走了，凭什么她在咱村撒野？把灵棚拆了，把凤凰沟的人赶走！”
“叫她把铁蛋的彩礼退回来，那可是铁蛋娘俩的救命钱。”
“退回来！退回来！退回来！……”
人们不但在喊，也在动手了。这个把雪花娘推过去，那个又把雪花娘推过来。****的场面失控了。小忠一见娘被推来搡去，急忙上前去护娘。他边护娘边向人们喊：“你们干什么？打人呀？”
“打她，就打她，打她这个母老虎，打她这个害人精。打她……”
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本来不打算打架的福来、小忠和小楠为了保护雪花娘不得不和人们动手了。而和雪花娘一齐来参加雪花葬礼的凤凰沟闫家本家也加入了打架的现场。他们有的拉，有的打，分不清谁在打架谁在拉。
“聚仙村的人听着，你们给我退后。”就在人们纠结不清的时候，一声大喝在人群中响起。
这声喝凤凰沟的人也许不熟悉，可在聚仙村里，只要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那就是听到圣旨。聚仙村的人纷纷后退，留下凤凰沟的人站成不规则的姿态疑惑……
“你们干什么？啊，他们是雪花的娘家人，是后家你们知道不知道？铁蛋，你就该揍，你娘来了，你咋不叫她入席？谁叫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的？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大队部给她们摆有酒席吗？”霍书记厉声说完又走到雪花娘跟前说：“大妹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走，咱到大队部去。”
蓬头垢面的雪花娘一见霍书记压住了阵势，气焰又嚣张起来说：“我是来找闺女的，不是吃席的！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待雪花好，可你们看看，你们连她的娘亲都打成这样，我的闺女还能在你们村里落了好？霍书记，你也别来这儿卖人情，今儿个我要给我闺女讨公道。你们村里的人不是撕烂了我衣服吗？你们村里的人不是抓烂了我的脸吗？我不怕，你们尽管来，只要你们村里的人不把我打死，我就跟你们没完！”
“雪花娘，我知道雪花的离去你接受不了。可这已经成了现实，谁不希望她活回来呀，可是人在哪儿？咱们谁也找不着呀。”
“是找不着，你们谁想找着呀？你们村里最穷、最病得老不死、最被人看不起的一家就是铁蛋家，可我的闺女贱，她偏偏要跑到这个穷酸家。你说他们家被人看不起，你们谁会看起我闺女？鳖蛋，你赔我闺女，你要不赔我闺女，我就撞死在你面前。”雪花娘说着又向铁蛋身上撞。
“霍书记，她就是一个母老虎，她就是一条疯狗。刚才她就这样，铁蛋的腿是伤腿，可她不但打铁蛋，还把铁蛋娘推到了铁蛋的伤腿上，你瞧，铁蛋娘现在还没有醒来呢。”
“雪花呀，你到底在哪儿呀？前些时你还活蹦乱跳的，一转眼你咋就无影无踪了？雪花呀，我可怜的闺女，人家下葬都有尸身，可你呢，你弄个空棺就叫娘瞧呀？雪花呀，你咋就恁狠的心，你叫娘到哪里瞧你呀？”
霍书记上前一把拉住雪花娘说：“大妹子，谁都接受不了这个空棺，可这是咱山里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节哀吧。雪花不在，可还有铁蛋。以后就让铁蛋给你当儿，给你养老送终。走，咱先吃饭去，吃了饭打发雪花上路。”
“不，我不吃，我吃不下！我要在这里守雪花三天三夜！”
“大妹子，你这是唱得那一出？今儿个可是雪花的入土之日呀，你……”
“我家雪花死得冤，死得冤呀。霍书记，她就是铁蛋害死的，他要不叫雪花上山去采药，雪花会跌下山崖吗？死个小鸡还能卖个钱，我的闺女呢？他不是想埋我家闺女吗？拿来！拿来三千块钱养老金！他要不给我拿三千块钱的养老金，今儿个我就碰死在雪花的棺材前。”
“老妹子，你知道雪花为啥要上山采药吗？就是因为他们家没有钱！”
“他家没有钱？我还没有闺女了呢？！不给我拿来钱，今儿个就别想埋雪花！”
“周剥皮，她比周剥皮还狠。不给她！”
“对，不给他，现在雪花没有影，保不准就是她把雪花藏起来讹钱哩。”
“铁蛋，咱不做这冤大头。咱不埋雪花的空棺。把灵棚拆了。”
聚仙村的人一听雪花娘又要三千块钱的养老金，顿时又乱了。小忠埋怨娘说：“娘，人都没了，你要钱干啥？”
“我要钱干啥？不要钱你还我闺女呀？他们活活地把你妹妹折磨死，我不能便宜了他个兔崽子。”
听到这儿的铁蛋，爬到雪花娘面前说：“娘，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你少要点中不中？等我有了钱，我不只给你三千，就是一万我也给。”
“铁蛋，你真是个冤大头。你媳妇都没了，凭啥还给她钱？她害得你还不够惨吗？要不是她和你要五千块钱的彩礼，你能到煤窑上班还债？你要不去煤窑，你的腿会折吗？”
听到这儿，铁蛋流泪了，他朝着聚仙村的人们磕了一个头说：“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不是我铁蛋软骨头，而是雪花她待我太好了。谁都知道，我家穷娘有病，在咱山沟里，我家算是最困难的户，如果没有雪花，相信我铁蛋连个媳妇也找不上。可是雪花她、她不嫌弃我，她不嫌弃我家，她不嫌弃我娘有病硬是跑给了我。这五千块钱的彩礼不是雪花娘要的，是我和雪花要给的，雪花觉得亏欠娘的养育之恩，所以，乡亲们，你们别恨雪花她娘，虽然雪花她娘不把我当女婿，但我为了雪花，我得把她当娘。谁都知道，雪花自从进了俺家门，她一天没有清闲过，我下煤矿后，她一个人耕种庄稼、侍候我娘，承担着她本可以不承担的劳务活……”说到这儿，铁蛋哽咽了，他顿了顿又抬头望着雪花娘说：“娘，求你看在雪花的份上容我叫你一声娘，我不怪你对我无情，我不怪你对我恨之入骨，我不怪你对我又打又骂，怪只怪我命不好，娶回家雪花弄折了腿，所以没有保护好雪花，没有保护好你的闺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雪花。雪花，雪花—，你在哪儿？……”说到这儿，铁蛋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没有人再去追究雪花娘，乡亲们又忙着抢救铁蛋去了，可是雪花娘却没有同情铁蛋的悲痛，面对栽到地上的铁蛋，雪花娘大叫道：“你装死也不中，在我跟前演戏，你还嫩着呢。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你害死雪花的责任了？雪花待你好，雪花待你好你咋不留住她？现在没有了雪花，你休想就这样弄个空棺就把她埋了。告你说，我闺女傻我不傻……”
在雪花娘的谩骂声中，乡亲们把铁蛋抢救过来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了望围着他的众乡亲，又看了看正在骂他的雪花娘，他爬到霍书记的面前说：“霍书记，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今儿个我不喊你三爷，我只喊你霍书记。霍书记，求求你，求求你想法给我弄点钱吧，雪花活着时没有听她娘的话跟了我，她娘也一次没有进过我们的家门。现在雪花走了，她娘来了。如果雪花在天有灵看到娘来了一定会欣慰。我不能让雪花看到她娘来了我慢待她，我得满足她娘的要求。霍书记，我用我家的祖房作抵押，你想法给我弄三千块钱吧。如果我铁蛋在五年内还不了这三千块钱，我的房产就由你作主三千块钱卖了。”铁蛋说完又朝乡亲们作了一个揖说：“乡亲们，爷、奶奶，大爷、大娘，叔叔、婶婶们，今儿个我当着你们的面和霍书记说这番话是真的，我求大伙给我作个见证，也求大伙看在咱是自己家的份上，再给我凑凑钱。雪花不在了，她不能为自己的娘亲养老送终，她娘就要三千块钱养老金。三千块钱，三千块钱换不来雪花的孝顺，也换不来雪花娘想见闺女见不着的伤心，求求乡亲们……，求求大伙儿……，求求霍书记了……”
霍书记说：“铁蛋，你……”
铁蛋说：“我爹死得早，我娘常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乡亲们谁都可怜俺，送这送那，现在我长大了，本该报恩，可是我、我现在腿折说不得大话，但我相信我一定会挣住钱还大家。求大家再可怜我、可怜我一回。如果这辈子我挣了钱一定加倍奉还，如果还不了，下辈子我给大家当牛做马。求大家给我凑点钱给了雪花娘吧。”铁蛋说完不停地向大家磕头作揖……
看到铁蛋这样，霍书记伸手拉起了铁蛋说：“铁蛋，起来，你的心我领了。雪花娘，你也看到了，铁蛋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虽然雪花没了，可他和雪花一样对你亲。他这样大度，你是不是也该少让点帮他度过难关，让他以后有钱了再孝顺你？”
霍书记的声音不高，可他的话掷地有声。此时，虽然雪花的灵前站满了人，可现场静悄悄的，聚仙村的人望着雪花娘不言，凤凰沟的人也望着雪花娘不语，人们一个个都瞪着眼看雪花娘。就在这掉在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对峙中，雪花娘终于底气不足地说：“霍书记，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一千吧。”
雪花娘的话音刚落，聚仙村的人乱套了，人们纷纷指着雪花娘骂：“母老虎，吃人不吐骨头。”
“铁蛋都成这样了，你还张着血盆大口，一千元，你咋不把铁蛋杀了！？”
“雪花咋有这么狠心的娘！怪不得她要跑给铁蛋，原来是长虫过去也要捋层皮呀！”
“你们还有完没完？铁蛋还不嫌多，你们起的啥哄？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铁蛋的家事吗？铁蛋把头给大家磕到地上为的啥？那是要大家帮助他凑钱的。常言说一人有难，大家支援，现在雪花娘把养老金降到了一千，我们得感谢雪花娘，她没有了闺女，能作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很高的姿态了，咱们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聚仙村，现在我宣布，为了铁蛋的孝心，能帮的都想想法，能出多少出多少，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出的钱都照我那儿记帐去。”
“我可怜的雪花呀，你咋就不管娘了呀？你咋恁狠的心不和娘说一句话就走了呀？我的雪花呀，你到底在哪儿呀，你叫我到哪里再听你喊我一声娘，我还到哪儿再去看我闺女呀……”
望着纷纷回家的人们，雪花娘一头扑到雪花的灵柩前扶着棺材大哭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