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白看到那瓶子竟然被小乖找了出来,它正熟练地用尾巴卷起瓶子,向上抛去,然后用尾巴在半空中接住。这让叶秋白有些毛骨悚然。
暗挥发
快递员冷漠地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了叶秋白。
包裹外面包着花花绿绿的牛皮纸,最上面,是一张PLAYBOY的封面女郎,冲着叶秋白搔首弄姿。
它很沉,仿佛里面装满了铅。手感冰冷,有些像叶秋白那条宠物蟒——小乖身上的温度。
小乖懒洋洋地盘在叶秋白的床边,睡得正香。叶秋白看了一下包裹上的地址,它来自于美国,弗吉尼亚。
她皱着眉头努力地想,自己在弗吉尼亚并没有朋友,会是谁一时兴起跑过去旅游,顺便给自己邮寄来的礼物。
扯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橄榄绿色的玻璃瓶子,瓶子里什么也没有。瓶体上,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标签,上面没有品牌和字母,只有一个白森森的幽灵图案。
瓶子被人用软木塞牢牢地塞住,软木塞的成色很新,跟这个破瓶子根本不搭。
更让叶秋白感到疑惑的是,这瓶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感觉颇轻,根本没有刚刚入手时候的重量。似乎刹那,有什么看不到摸不着的物质挥发了。
床边的小乖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散开了盘在一起的身体,它的眼睛里闪烁着橄榄绿色的光,浑身的鳞片都激动得立了起来,
它游过来,亲昵地盘在了叶秋白的身上。叶秋白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它戏耍,她看到了瓶子标签最下面,模糊的名字——DENGMING,这让她内心开始抽搐。
叫DENGMING的瓶子,被叶秋白丢在了垃圾堆里,刻意装作不经意地忘了。
只是,她多想自己也能像忘掉这个瓶子一样,不经意地忘掉高宇。
两个人持续了多年的恋情,终究没有开花结果。
原本,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可是他却忽然跑来跟自己说,有机会出国,想从美国学习回来再结婚。
叶秋白不愿意等,不愿意被这个男人予取予夺。她半认真半威胁地说:“如果你出国,我们就分手。”
高宇说:“难道你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你曾经发过的誓?”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呆板,相信自己的一切。
他那副笑容很讨厌,让叶秋白忽然觉得厌恶。
他走的那天,她甚至连机场都没有去。而是忙碌着换了电话,搬家,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
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已经在美国娶妻生子。但没想到,他会忽然寄这个瓶子回来,而且,奇怪的是高宇怎么得到了自己现在的地址。
如果高宇忽然出现,自己该如何选择?这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里。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有些裂隙可以弥补,可是有些一旦出现,距离比从中国到美国还要遥远。人一旦厌恶,很难再对另外一个人有所改观。
叶秋白在街上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抱着体积庞大的一堆战利品回家。打开家门,叶秋白看到那瓶子竟然被小乖找了出来,它正熟练地用尾巴卷起瓶子,向上抛去,然后用尾巴在半空中接住。这让叶秋白有些毛骨悚然,她记得,这正是高宇无聊时候最喜欢的游戏。
而且,小乖的蛇脸上有着类似笑容的怪异表情,就像高宇那种自以为是的笑。
蛇信子
小乖是条很乖巧的不喜欢运动只喜欢睡觉的懒蟒。
可现在却似乎一下子改了脾气。早上起来,叶秋白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它竟然像个人那样,肚皮朝上地“躺”在浴缸里。浴缸的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哗啦地淌着热水,水冲击着小乖的鳞片,闪烁出了灰黑色的光,闪得让人心悸。
这条蟒蛇的尾巴上,还卷着自己的牙刷。
叶秋白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这条自己从小养到大的蛇似乎一下子有了成精的潜质。
上午,有小区的物业来送报纸。打开门时,小乖刷的一下先游到了门边,双眼冰冷地盯着那个保安,紫黑色的信子吞吐着。
叶秋白去接报纸时,手刚刚碰到了保安的手,小乖就猛地牢牢缠住了那个保安的双腿,吓得那个憨厚的大男人哎呀哎呀地大叫起来。一切让叶秋白越想越心惊,小乖对于这种事情,以前是视而不见的,怎么现在如此反常。
整个屋子里似乎开始弥漫着一种阴冷诡异的感觉。小乖的改变,让叶秋白不愿意继续宅在家里。
她开始讨厌小乖对自己的腻,它喜欢缠住她,无论自己坐在床上还是沙发上的时候。
它很像高宇。叶秋白站在阳光灿烂的午后街头,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打了个冷战。她觉得自己这么想非常荒谬,但这种感觉又挥之不去。
于是,叶秋白决定找个心理医生,这样疑神疑鬼的日子让人难受。
心理医生听完叶秋白的讲述,皱着眉头说:“你太多心了,我是心理医生,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也许是你喂的那条宠物对你感情太深,你平常没注意到罢了。”
叶秋白起身就走,心里大骂这个医生懂不懂什么叫冷血动物,蛇是不会对人类表现出太过的热情的,它们的身上天生带着阴冷的特性。
问题没有解决,心情越来越坏。只能打电话找以前的朋友出来喝酒。
在酒吧阴暗的角落里,叶秋白问朋友:“你相信吗?高宇忽然从美国给我寄回了一个瓶子,让我的生活变得不安起来。我以为我忘记了一切,谁知道还是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朋友的脸色一下煞白,她结结巴巴地问:“你确定那个瓶子是高宇寄的?”
朋友的话让叶秋白的心一点点沉到了谷底。朋友说,在高宇出国后第二年,因为经济原因租住在一间传说的鬼屋当中。他莫名其妙地自杀而死。
当时,这个消息在朋友和同学圈里传遍了,因为怕叶秋白伤心,所以大家一直隐瞒着她。
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冷得叶秋白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她清晰地记得瓶子上高宇的名字,如果不是他,谁还会在四五年后,把他留下来的东西寄给自己。
电脑屏幕微弱,惨淡的光,映着叶秋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她按照朋友所说,查找四五年前的新闻,果然找到了中国留学生在美国鬼屋自杀的新闻。
新闻里说,那座鬼屋,曾经是美国一个灵异研究者的住宅。这个灵异研究者一直在对外出售和制作养鬼瓶。
他能够把死去的人的鬼魂捉住,装到一个玻璃瓶子里面,然后,卖给别人喂养,只是瓶口的木塞却不能打开,如果打开的话,瓶子里的魂魄就会逃逸出来。
新闻的最下面,是一张养鬼瓶的图片。黑白的照片显得陈旧神秘。可叶秋白一眼就看出,图片上的瓶子和自己收到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甚至,能感觉到那幽幽的橄榄绿色。
叶秋白闭上眼睛,猛地摇头。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想打开灯。却发现,小乖正竖立起上半身,笔直地立着,眼睛盯着电脑的屏幕,电脑上的字和图片在它的眼睛里闪烁。叶秋白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要找到那个瓶子,把它丢出去。她慌乱地在房间里东扒西找,终于,在房间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橄榄色的玻璃瓶。瓶子像被什么拨动一样,滚动起来,在地板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幽远空灵,一下下撞击着叶秋白的心。
瓶口,早已经不见了那个木塞。
叶秋白觉得自己的头发根都要倒立起来。
背后一片冰冷滑腻,阴冷的气息在自己脖子边上来回流转。回头,是小乖,它正像个人一样地盯着那个瓶子,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声音。
灵魂附身
这是个实验,让人难以置信,恐怖的实验。但叶秋白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身为自由设计的她有众多客户。恰巧,有个叫于洋的男人要出差到自己的城市。这个男人很节俭,因为他有个奢华的妻子。以前,他就向叶秋白提出能不能在她家里借住,以便可以省下住宾馆的费用。
这次,接到他的电话,叶秋白心里有了一丝的欣喜。除了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外,她觉得,多一个男人住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许会让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安淡一些。
于洋遭遇了惊吓。他进门,很突兀地,小乖一下就从床边游了过来,猛地竖在他的面前,信子吞吐,似乎在对于洋示威。这个男人变了脸色,对叶秋白说:“我看还是算了,你的宠物实在是太吓人了。”
叶秋白走过来,拍了拍小乖的头,示意它乖一点。她说,自己会把小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是于洋睡客厅,叶秋白睡卧室。但小乖似乎依旧不甘心,黑暗里,它在卧室里不安地游来走去,不停地回过头来看看叶秋白,似乎很焦灼,也很疑惑。那双蛇眼,荧荧地放着绿色的光,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叶秋白越发证实了自己内心的猜测,那是个荒谬的结果。
高宇回来了,他变成了小乖,或者说,附在了小乖的身上。
这么想来,愤怒和埋怨打败了恐惧,占了上风。她在黑暗里盯着小乖,恼怒地说:“谁让你当初一定要走!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小乖不甘地安静下来,在床边盘成了一团。
离开这个城市前,于洋请叶秋白出去吃饭感谢。有一个设计的case,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午夜。
回家后,微醺的叶秋白发现了小乖的异常,它不再像以前那样盘在那里,而是直挺挺地躺在床边,像死了一样。
这把叶秋白吓了一跳,赶忙去摸它的脑袋。小乖动了动,却显得很不活泼。
之前那条懵懂的宠物蟒小乖回来了。
它不再乱走乱动,叶秋白猜测,是不是高宇的灵魂看到自己和于洋在一起,觉得那个男人可以给自己幸福,放心地离去了。
这想法,让她有些热泪盈眶。
随后几天,她发现了小乖的异状,它开始不吃东西,连最喜欢的牛肉都不吃,每天也不盘着,而都是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下。叶秋白开始心疼,她觉得小乖像在使小性子,或者说想绝食自杀。
心里又舍不得这条蟒蛇,这个附在它身上的男人。
叶秋白去咨询兽医。
听她说完小乖的情况,兽医大惊失色,他牢牢地抓住叶秋白的手说:“把它送出去,或者扔了。马上!”他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叶秋白不解地看着兽医。
他眼睛充满惶恐,他说,蟒这种东西,一生都是习惯盘起来的。在缅甸或者印度,养蟒的人很多。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蟒会笔直地趴在床边。如果蟒不吃东西,又经常在床边直直地趴着,那就是它对主人起了杀意。它是在用自己的身体衡量自己够不够把你吞下去呢,这些天都不吃东西,就是为了清肚子啊!
这话,让人浑身发冷。
背叛劫
午夜,忽然下起了雨。雨点敲在窗上,噼里啪啦地让人心乱。叶秋白把小乖关在了客厅里。她不相信兽医的说法,却又对小乖有一点点的担心。
忽然,窗户玻璃啪地一声碎裂了。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叶秋白看到了破窗而入的小乖。它的嘴巴张成了几乎一线,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她想挪动,却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成了旋涡,带有巨大的吸力,让自己丝毫无法动弹。高宇的样子陡然地出现在了叶秋白的眼前,她忽然想起了高宇要走前的那个夜里所说的话,他说:“叶秋白,记得你说过的话。”
曾经情到浓时,自己说过:“如果我背叛你的话,就让你把我一块一块地吃下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