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堂回家的路上,巾戴和苏穗并排走着,巾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渐渐地落后了。苏穗一转头,发现他慢慢地挪着步子,仿佛迈不开,一副生病的模样。
“巾戴,你没事吧?”苏穗关切地问道。巾戴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看着苏穗,突然振奋地说:“我决定了。”
“啊?”苏穗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模样,不解这股力量从哪儿来。
“笑北,你教我识字吧。你瞧,我在课堂上都听不懂。”
“那——要我怎么教你?”
“我决定了,”巾戴眼里闪烁着光芒,“每天傍晚放学后,我去花园,你来教我——行不行?”
看着对方如此兴致高昂,苏穗不忍心泼他一盆冷水,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以后的每个傍晚,山庄的人都可以看到两个孩子坐在花园的池塘边上,嘴里念念有词,偶尔一应一答。苏穗尽量将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教给巾戴,虽然巾戴进步不是很大,但是至少上课的时候他不再是一个“局外人”了。
有一日,学堂先生没有来上课,学生们都各自活动。苏穗趁着这个时间准备多教教巾戴。此时巾戴正在外面看同学斗蛐蛐,苏穗起身走出去,准备叫他进来。可是当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她看到亚正突然起身,用力推了巾戴一把。巾戴身板小,禁不住亚正的大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慌地看着身材高大的对方。
只见亚正怒目圆睁,眉头凶恶地拧着,一副要把巾戴吞下去的样子,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地说道:“你赔我这只蛐蛐!”
“蛐蛐?”苏穗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走近一看才发现巾戴脚的旁边躺着一只朝天的蛐蛐,触角还在微微颤动着,不过很快就不动了。苏穗曾听净雅说过亚正有一只很好斗的蛐蛐,每次斗每次赢,因此亚正视若珍宝。
“莫非……”苏穗心里不安地想着,走近巾戴。
亚正紧逼着,巾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涨红了脸,手不住地颤抖——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对不起,我……我赔你……一只……一只……一样的……我……”
“一样的!”亚正恨恨地重复了一遍,瞪着巾戴,“你知道我的蛐蛐是独一无二的吗!”说着,他卯足力气,抡起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凶恶的弧线,眼看铁拳就要落在巾戴头顶上了,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紧紧抓住亚正的手腕。
“臭小子,你想多管闲事吗!?”亚正狠狠地看着介入的那个人,使足了劲儿要把手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
“不要欺负小孩子!”“多管闲事”的大个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眼见着他的手掌加大了力量,亚正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怒吼道:“放开我!”
大个子随手一甩,亚正趔趄往后退,周围有的人在暗暗嘲笑。
“哼,你记着——净雅,我们走。”
亚正朝大个子做出一个挥舞拳头的姿势,粗鲁地拉着净雅就离开了。他们一走,苏穗连忙将巾戴扶起来,他吓得不轻,还大气不敢出。
“谢谢你,大哥哥。”苏穗走到大个子面前,诚恳地替巾戴表示感谢,同时她却不禁为大个子捏一把汗。
“这没什么。”大个子挠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大大的鼻子上挂着汗珠,“不过提醒你们千万别惹刚刚那两个人,他们是重宣侯爷的子女。”
“难怪——他那么嚣张——”巾戴还心有余悸,说话不敢大声,唯恐有人将话告诉亚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个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叫沛耕……”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苏穗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重宣——侯爷——木板上的名字……”
“想什么呢?”巾戴跳到苏穗面前,将苏穗吓了一跳。小姑娘从沉思中回过身来,发现大个子已经走远了。
“他走啦?”
“是啊,他的名字听起来可真有活力。”
“哦?”
“不会吧,你没听到啊,你不是最爱打听别人名字的吗?”巾戴惊讶地大叫起来,苏穗不耐烦的摆摆手,说:“我又没在听——”
“他叫沛耕……”巾戴看到苏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又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苏穗再次露出嫉妒不耐烦的样子:“你别问,你再问我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父亲!”
巾戴乖乖地闭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苏穗慢慢地走在前面,巾戴低头跟在后面,就在接近山庄的时候,苏穗抬了抬头看天,猛然看到山庄的大门前站着两个人,苏穗突然站住了,巾戴一踉跄,向前撞到了苏穗。
“干嘛停下来?”巾戴不满地嘟囔着。
“你看,”苏穗指了指山庄,“那像不像刚刚那个人?”
“对啊,”巾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诶,那不是我姐姐吗?”苏穗在定睛一看,发现站在沛耕对面的果然是尔槐。
“他们认识?”
两个小孩怀着无比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靠近山庄,躲在灌木丛里:“我们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
“今天谢谢你……”这时尔槐说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
“这没什么,”还是一样的话,是沛耕说的,“换做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
就在这时,巾戴紧紧揪着苏穗的衣袖,紧张地问:“姐姐不会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啊?”
“今天在学堂的事……”
看着巾戴一脸的悲哀,苏穗不禁觉得好笑,便想趁机吓吓他:“我看是这样,你没听尔槐感谢他呢。”
“啊——”巾戴低沉地哀嚎了一声,耳根子通红通红的,“她一定会告状的——”
巾戴着实可怜,想着回家后可能被惩罚,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胡子平时看起来很可亲,可是惩罚孩子那还是不由分手毫不留情的。
苏穗向巾戴摆摆手示意他安静,然后继续看着那俩人。
“你今后要牵着这儿,这样它才不会跑——”沛耕说着,在一根绳子上比划着,耐心地说,尔槐心领神会般地点点头,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老黄牛。
“喂,巾戴,别想了,他们说的是牛,不是你——”苏穗忍住笑,拍拍巾戴的肩膀。巾戴猛地抬起头来,揉揉眼睛,看清楚了,也听清楚了,咧开嘴笑了:“吓坏我了——”
沛耕很快就走了,苏穗和巾戴“蹭”地从草丛里跳出来,慢慢地走到尔槐后面。
“姐姐你认识那人?”尔槐被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来。
“刚这牛差点跑了,他帮我拉住的。”
“哦——他确实是个好人。”苏穗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们也认识?”
“不,不认识——”巾戴慌忙将苏穗挡在身后,嬉皮笑脸地看着尔槐,心里忐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