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春,寒意还未退尽,阴蒙蒙的天空笼罩着那片还未苏醒的土地,路边的梧桐树翻出了些无精打采的新芽。远处的田野里,枯黄的野草还在微寒的春风里飘动。虽然也有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绿色,然那些绿色也似梧桐枝头那无精打采的新芽,并不能将田野装点,仿佛随时都会被随风飘动的枯草掩埋。但辛勤的农民已经开始在那没有多少生机的田野里劳作,耕耘。
以前,文渊的父亲也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这样的田野里。然而现在,父亲已无法再进行这样的耕耘了。陶文渊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往车外看,他觉得那一个个在田野劳作的老农民们,都像是自己的父亲。
文渊和二姐回到故乡的小镇时,已经是接到噩耗后的第三天上午了。长途的旅行加上内心无法言状的痛苦,让文渊和二姐彻底的麻木了。下车走在那条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街上,文渊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他发现,街上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向他投来一种异样的眼光,或是同情,或是怜悯,或是表达一种悲伤,还有一些眼神表现出明显的嘲讽。文渊说不清那些眼光到底给他带来一种怎么样的感受,他也没有心思去想那样的问题,同情、怜悯、悲伤或者是嘲讽,他都不需要。那个时候,他只想回家,他感觉短短的一条街在那时突然就变得那样的漫长。
所有的亲戚,叔伯,都已经在文渊家里为文渊的父亲操办后事了。当文渊和二姐出现在门口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了姐弟两身上。没有人说话,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吧。几秒钟的停顿后,堂哥接过了文渊手中的行李,文渊没有和堂哥说话,只默默地低着头走进了家门。他知道,父亲的遗体此刻就停放在堂屋的一侧。在父亲的遗体前,文渊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双膝直直的跪到了地上,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整个人都在颤抖,文渊的哭是无声的。而二姐的哭声再一次打破了那片刻的寂静,并在几秒钟之内,就将家中所有人的哭声完全引爆。
只有文渊,只有文渊是无声的,他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淌。此时此刻,跪在父亲遗体前的文渊觉得他是那样的不孝。虽然他知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前兆。父亲的身体一直都是很好的,这几年虽然也有些头疼脚麻的毛病,但没有人想到父亲会这样快的离开。不对!应该也有些前兆的,文渊记得,以前父亲送他出门的时候,虽然也会帮他把行李搬上火车,也会在火车启动的最后一刻才走下车厢,但就在一个月前,父亲最后一次送他上车的时候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的,是啊!是不一样,那一次父亲下车以后在站台上站了很久,眼睛一直盯着文渊,看着文渊随着火车慢慢的向前移动,文渊坐在火车里看到父亲在向他挥手,对!就是挥手,父亲以前是不会挥手的。难道,父亲的那一挥手就是父亲在和自己亲爱的儿子作最后的告别吗?挥手……爸爸……文渊终于哭出了声。文渊当时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那一挥手,竟成了他和父亲的永别……爸爸!当二姐和家里其他的人都停止了哭声的时候,文渊却哭出了声。母亲,母亲则无力的,呆滞的坐在文渊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