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钟,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文渊终于等到了韦莉的来电。他快速的起身关掉电视,伸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披上一件外衣就出门了。
此时进入深秋,晚上冷清的街道上已经有了重重的寒意,骑上电动车的文渊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拉上外衣的拉链,揉了揉眼睛,开动车,快速的向韦莉工作的酒店驶去了。
韦莉刚刚锁好餐厅的最后一道门,关掉餐厅门口的灯就打电话给文渊,告诉文渊现在可以来接她了。
“韦经理,你可真幸福,这么晚了你老公还愿意来接你,我老公要是也有那么好,那我可高兴死了!”在走下负二楼的更衣室时,韦莉的同事羡慕的说。“那好啊!我把他让给你呗,反正我们还没结婚!”韦莉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是个部门经理,但是因为那部门人手不够,很多事都得她亲自动手。有时候韦莉还真希望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埋头做事就好。而她呢?什么都要想,什么事都得去安排。做完自己分内的工作后,她还得和服务员一起去接到客人,拿到手的工资也就比服务员多那么几百块钱!
韦莉还没出来的时候,文渊已经到了她们酒店门口抽着烟等她。一切都习以为常了,韦莉出来之后就把身上的背包丢给文渊,自己就坐到车的后座上,头无力的靠着文渊的后背,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回去的时候文渊不敢把车开得太快,因为担心昏昏欲睡的韦莉会摔下去。回到家,等韦莉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早上六点钟,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的文渊就被自己的闹钟吵醒了,他上班的时间到了。文渊依然是很迅速的关掉闹钟,并很快的起床,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一阵眩晕,但他还是坚持着快速离开房间,关好房门,他担心把韦莉吵醒了!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文渊每次都要到卫生间洗个冷水澡才穿好衣服出门。出门的时候,他能听见妈妈的房间里传出沉沉的鼾声!
文渊每天都会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他工作的酒店,先是检查昨晚的工作情况,再提前把今天的工作安排好。6点50分开始,陶文渊就进入了整天繁忙的工作状态,分配员工工作,安排员工岗位,参加酒店的例会,接待客人……在工作上文渊一直信奉一个理念:用勤劳和坦实的态度认真的完成每一天的工作,用每一天的积累来取得事业上的成功。无论这份工作是否能给他带来精神和物质上的满足感,只要在工作着,他就会按照这样的信念去做事。虽然,事实证明,这样一种“劳动模范式”的工作态度在现在这样一个社会,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回报,充其量也就是在年底的总结大会上发给他一张“先进工作者”的奖状。但现在这个社会是现实的,用一年的辛勤劳动换回那样一张奖状,真的还有意义吗?而平时,虽然文渊是主管,但在那些自命不凡的行政管理人员眼里,他,仍然只是一个带着一群服务员埋头工作的打工仔。他经常听到那些人在背后议论:那个外地农村来的打工仔还真卖力,傻乎乎的什么都干。陶文渊特别讨厌“打工”这个词语,特别是还要在后面加个“仔”字。也许“打工”这个词语本身并不包含什么贬义,但是从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总会流露出一丝不屑。文渊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城里人在城里做事就叫“上班”,叫“工作”,而农村人到城里做事就叫“打工”,难道那些城里人天生就比农村人高贵吗?往上数三代,又有多少人不是从农村出来的呢?文渊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所谓的打工仔。虽然他也从未瞧不起那些真正在城市混日子的打工仔,就算是王浩那样的人,文渊也从来没有瞧不起他!陶文渊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和言谈举止,他不会在工作时像那些城里的同事一样叫苦叫累成天抱怨!无论是否取得了成功,无论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他,陶文渊坚信自己的工作态度是正确的。虽然在离开“南国饭店”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时文渊有些迷茫,虽然在做生意失败后,文渊也曾经消沉,但他内心的一些原则从未改变。在工作中文渊仍然是几年前那个认真细致、热爱学习的陶文渊。从陶文渊和独臂男人覃吉聊天以后,覃吉的笑脸就成了催他乐观面对生活的动力之一。一个残缺的男人都能这么乐观的面对生活,我为什么不能呢?至少我还比他多一只手。无论是买房子的压力,还是工作上的不得志,现在文渊都会笑对生活。现在,只要抓紧每一秒时间努力工作,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那个时候文渊才会从工作状态中转换出来,变成生活中因为没有房子而无法真正走进婚姻的男人。
妈妈搬过来住之后,文渊的生活是轻松了一些的。回到家里,没有那么一大堆的脏衣服要等他洗了,地板也被擦得锃亮。知道文渊爱喝茶,妈妈也会估摸着在文渊下班之前给他泡好一杯浓浓的铁观音。洗完澡后,文渊就可以拿着那杯茶在阳台上享受一天中难得的清闲。
带阳台的宽敞房子住起来确实舒服,早上可以看着日出,呼吸新鲜的空气,晚上可以看着月亮,品着茶香。文渊喜欢这样的生活,现在陶文渊才终于明白,多年前一直纠结在他心中,让他觉得难受的问题是什么啦,文渊的内心经常会有一种要改天变地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潜藏的上进心时时在搅着他的内心。他的内心是不甘于贫穷的,他需要的是一种高品质的,宁静的生活,而不是一种无奈的生存。好几次,在酒店和同事闲聊的时候,他就说过:如果我买了房子,结了婚,我还真愿意在这里踏踏实实的一直工作下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多舒服啊!可是,那只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生活是实在的,将要进入29岁的陶文渊必须要改变。这些年,在陶文渊的思想里,他一直认为30岁是男人的分水岭。30岁之前是一定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30岁之前是一定要走进婚姻的,否则不管怎样都是一种失败!没有婚姻的生活是不完美的生活!无论真正的婚姻生活是否像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描写的那样,无论进了围城的人是否真的想逃出来,总之,没有进去的人总是要进去一趟才会知道的。也许,有些人进去了之后就不想出来了呢?陶文渊觉得他就是那种想进入围城,而且永远都不想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