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亥与努尔哈赤的姻缘,极富戏剧性。明朝末年,东北地区女真各部先后崛起,互争雄长。海西女真的乌拉部地广人众、兵强马壮,势力尤为强大,与努尔哈赤势不两立。万历二十年(1592年),包括乌拉部参予其中的九部联军,以三万之众攻打努尔哈赤的根据地赫图阿拉,企图把刚刚兴起的建州扼杀在摇篮之中。然而,努尔哈赤以少胜多,奇迹般地取得了胜利。乌拉部首领布占泰被活捉,表示愿意永远臣服建州。努尔哈赤念其归顺之意,收为额驸,先后以三女妻之,盟誓和好,软禁三年后释放。布占泰在兵败回归、羽翼未丰的情况下,为了取悦建州,感激努尔哈赤的再生之恩,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将年仅十二岁的侄女阿巴亥亲自送到赫图阿拉。就这样,阿巴亥嫁给了大她三十一岁的努尔哈赤,开始了自己不平凡的妃嫔之旅。
这位来自乌拉部的稚嫩公主,既要博得丈夫的欢心,又要周旋于努尔哈赤众多的妻妾之间,难度够大的了。然而,阿巴亥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少女,不仅仪态万方、楚楚动人,而且天性颖悟、礼数周到,言谈笑语之间,无不令人心悦诚服。四十三岁的努尔哈赤对这位善解人意的妃子,爱如掌上明珠。两年后(1603年),努尔哈赤便将幼小而聪明的阿巴亥立为大妃,独占众妃之首。虽然我们常说母以子贵,但有时却是,子以母贵。阿巴亥所生的三个儿子:多尔衮、阿济格、多铎,努尔哈赤都爱如心肝。他们年龄虽小,但每人都掌握整整一个旗。当时作为后金根本的八旗军队只有八个旗,他们就占去三个,可见努尔哈赤对阿巴亥的情意与寄托之所在。
上面那个时常搬弄是非的侧妃德因泽对阿巴亥的地位和权力恨之入骨。她对阿巴亥的行动进行盯梢,一经发现蛛丝马迹,便添油加醋飞短流长,搅起满城风雨。阿巴亥处于被严密监视之中。《满文老档》载:天命五年(1620年)三月二十五日,德因泽向努尔哈赤“要言相告”:“大福晋曾两次备佳肴送给大贝勒代善,大贝勒受而食之。又一次送给四贝勒皇太极,四贝勒未接受。大福晋在一天当中,曾二三次派人到大贝勒家去。而且还看到大福晋自己在深夜时离开院子,也已经二三次之多。”听了这些话,努尔哈赤派人前去调查。调查人回报确有其事。他们还说:“我们看到每逢贝勒大臣在汗处赐宴或会议之时,大福晋都用金银珠宝来修饰打扮,望着大贝勒走来走去。这事除了大汗以外众贝勒都发现了,感到实在不成体统,想如实对大汗说,又害怕大贝勒、大福晋。”
我们不禁要问,一个毫无地位可言的小庶妃如何胆敢去告深受汗王宠幸、贵有三子的大福晋?而且牵连着自领两旗、居参政“四大贝勒”之首、老汗王欲立为太子的大贝勒代善?诬告大妃与代善关系暧昧的邪风从哪里刮起?人们不难看出,这一切皆缘于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权力之争。有学者即认为德因泽背后有皇太极的支持。因为老汗王年事已高,汗位的继承人为谁已成为诸子侄中明争暗斗的焦点。因为努尔哈赤时代在政治上实行八旗制,以八旗和硕贝勒“共理国政”,即以八旗旗主分权统治的制度;在经济上则“予定八家但得一物,八家均分之”。军事上凡行军打仗也以八旗旗主为统帅,各有统属,联合作战。这就必然形成八个政治、经济乃至军事实力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集团统治,也就会在汗位继承上导致“诸王争国”的恶劣后果。
努尔哈赤听了汇报,本来知道儿子代善和妻子阿巴亥之间并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想要处置这件事,当事人又构不成什么罪,再说家丑外扬也有失体统。颇富政治经验的努尔哈赤深知此事如此沸沸扬扬,背后肯定藏着什么政治目的,因而只好做罢。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福晋中又有一人举报阿巴亥私藏财物。于是,努尔哈赤便以此为由,给她定了罪。努尔哈赤在判词上是这样说的:“这个大福晋虚伪狡诈、盗窃成性,坏事做全。我用金子、珠宝尽情地打扮她,她却忘恩负义,岂不该杀?但是杀了她,我那爱如心肝的三子一女由谁照顾?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我决定不杀她了,让她照看孩子们。可我坚决不同这个女人共同生活,所以我将她休离。”就这样,与努尔哈赤生活近二十年,一直受宠不衰的阿巴亥愤然离去,独自一人带着十五岁的阿济格、八岁的多尔衮和六岁的多铎开始了沉默而凄凉的生活。小福晋德因泽达到了目的。她因举发有功,加以荐拔,并享受“陪汗同桌用膳而不避”的优待。其他两位福晋各分得阿巴亥的缎面被褥一套。这就是她们互相斗争的战利品。
但阿巴亥并没有就这样走下历史舞台,沉默和凄凉的生活更加磨砺了她的意志和智慧,她等待着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