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故作玄虚好吧”郑姑娘撅着小嘴嗔道。她梳着一条俏皮马尾，晕红的鹅蛋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明艳异常，又俏皮可爱。
“怎么叫做故作玄虚了？”
“你的气功呗。”
那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淡淡一笑。“我不会强迫你相信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不会骗你，我也愿意和你分享一些我的东西。”
“嘿，为什么不会骗我？”
男生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地说道“反正你知道我不会骗你就是了。”
郑姑娘心里忽觉一暖，气氛忽然暧昧起来，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直爽的郑姑娘先开了口。
“嘿，说说你那个气功。看你一点都不魁梧，文文弱弱的，怎么像个练武的人啊。
男生做出一副不值一驳的表情，操起女孩的口头禅，自得地说道：”嘿，你别看我文弱，我师父说，就是我们这样体弱的人，生来的浊气不重，对气息敏感，反而容易上道。”
“嘿，也是哈，看金庸小说里的厉害人物，好像也都是书生模样的，那些高高大大的往往不禁打。”
“金庸的小说就仅仅是小说好不好！我也喜欢看，有时候拿给师父看关于武功的段落，和师父一块捧腹大笑。”
“笑什么？”
“笑小说里对气功写得幼稚可笑啊，充满了玄幻色彩。”
“你自己都说了，那不过是小说而已，为什么要嘲笑金庸先生？人家的武侠小说已经被视为可列入文学殿堂的瑰宝，还有金学一说呢。”
“那倒是，写得蛮好看的，我师父也喜欢看。呵呵，我们都希望自己的气功也能练到那个地步。”
“那你们辛苦练呗，祝你们早日达到郭靖大侠的境界。”
说着，郑姑娘又嘻嘻笑起来，一副嘲弄的表情。
男生又认真起来：”那是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那样的气功。我师父说，真正的气功，都是修炼自己的内在的气息。金庸小说里的所谓杀敌制胜的气功，是旁门左道的外功。不仅达不到那种程度，而且练起来危险得很。”
“哼，怎么不可能，我看就是你和你师父眼界浅，没有真正的武林秘籍吧。”
“得，得，不和你扯了，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那你露一手给我看看啊，我看看你这位你师父的高徒的正道功夫。“
”不行的，师父说不能外露显示功夫。”
“得了吧，不是经常有气功师显功夫收徒弟么？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就组织过啊，来的还是全国十大气功师之一呢。”
“那我问你，你看他显示了什么功夫没有？”
“那到没有。就是讲授了很多关于气功的知识。有的和你说的有点像。”
“嗯，那么说，他还算不得骗子。”
“骗子？咯咯，是啊，我当时就是当骗子去看着玩的。还以为会有点灯泡之类的戏法看呢。”
“这种骗人的把戏早就不好使了，司马南揭秘气功的栏目不是戳穿了好多气功骗局么。但是他却一棒子把气功打死，说全都是假的，却是有失偏颇了。”
“嘻嘻，看来你是真的气功师了？”
“我？谈不上，我刚刚入门而已。我师父才是呢。我看啊，全国十大气功师未必都是真的。我师父要是露一手功夫，一定是气功师之首”
“呦~呦~呦，厉害了。哪天带我见识见识你哪位师父吧。”
“不行！我师父可不轻易见人。他不许我提他的。”
“那你怎么那么老老实实的都告诉我了？
男生脸一红：“我也不知道……我……我只是觉得和你说话挺亲切……觉得和你聊天挺舒服。”
郑姑娘忽然不说话了，眼波一转，低声喃喃道：“那……那你可对我真不错。”
忽然又一仰脸，一幅春光明媚的样子，咯咯笑起来：“你还真是个老实头。好了，那就不见你师父。但你必须露一手气功给我看看。我就不相信了，世界上真有这东西。”
男生刚想拒绝，抬头看见郑姑娘又似期待，又似命令的表情，心里不忍拂逆之意。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那你不要说给别人听，我就展示一次哈。
“看你那么神神秘秘干嘛啦。我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信啊。”
“那倒是。嘿嘿。”男生挠挠头说道。“可是我师父就是很紧张，一直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在外面说任何有关的东西，说是为了安全。”
”你师父真是个奇怪的人。哼，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吹牛啦，我才不相信有什么劳什子气功呢。你就是武侠小说看多了。”郑姑娘一脸不屑的样子。
那男生涨红了脸，争执道：“我没有吹牛！我们练的功夫你们一般人都没见过，都不懂的！”
“那你露一手给我看看啊，让我这种一般人崇拜一下啊。”郑姑娘话里话外还是充斥着嘲弄。
“我师父不许，不然一定让你看看。”男生嚅嗫到。
“嗯，那我知道了。要么是你在吹牛，要么是你师父比我这个一般人重要得多，你师父的一句话，让你这么大的本事都只能掖着藏着，甘当吹牛皮的人。你那么怕你师父啊？对了，是不是要经常像电影里那样，经常给你师父三拜九叩啊？练不好你的什么气功要不要挨打啊？”郑姑娘边说边咯咯笑起来。
男生红着脸一言不发，嘴唇坚毅地抿了抿，眼睛呆呆望着眼前的一片蒲公英，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向前探出手去，仿佛怕自己带起的一丝微风就会吹散蒲公英的花球。
“呦，小骗子想折花赔罪啊？可惜蒲公英就是蒲公英，不是花啊。”郑姑娘仍旧不依不饶地调侃着。
忽然，也未见那男生有任何动作，那男生掌缘一尺范围内的蒲公英花球像突然遇到了一股阵风一般，从地面腾空而起，片片花絮飘荡在空中。郑姑娘左右望望，确信这仍旧是一个无风晴朗的秋日下午，不禁惊讶得“咦~”了一声。
那男生身子仍旧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双臂前伸，一双手掌竭力伸展着，掌心向外，像在轻轻抚摸着一个球一般缓缓移动着。大部分飞起的蒲公英花絮仿佛被气流引导着又收拢到一起，向男生飘去。紧接着，那男生用力一抿嘴，聚拢的蒲公英花絮又齐齐向前飘了出去，男生略一收拢双掌，蒲公英花絮又重新聚拢，飘向男生，只是部分花絮又飞出男生的控制，远远飞了出去。
郑姑娘此时已经看呆了，忽然拉住男生的胳膊大叫起来“真的耶，你真的会气功！世界上真的有气功啊！~哇，太神奇了！”
男生脸上浮起一片得意之色，仍旧不放松手里对蒲公英的控制，一放一收来回驾驭着，虽然每次都有不少蒲公英的花絮飞走，但是仍旧有一大团花絮围在身前，像一团气球一样伸缩，煞是好看。郑姑娘不断在旁边拍手叫好。
忽然，一个粗重的又略带青涩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兄！你别练了，师父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这声音略带着东北农村乡音。紧接着，一个粗壮的少年从旁边的树林里跑了过来，瞬间已经站在那男生和郑姑娘身边，看起来年纪和这男生差不多大，急切地又叫“师兄！别练了。”
郑姑娘搭眼一看，这少年穿着一看就是路边货的质量粗糙的蓝色牛仔裤和灰色衬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膛，配上高大的身材，和他的乡音相得益彰。这少年称呼这男生师兄，但这两人的气质和穿着打扮实在差异太大。这男生考究的衬衫和休闲裤，一看就是做工精良的品牌衣服，相对学生的身份而言，自是来自家庭不错的环境，谈吐也是典型的大学生书生气。而这位少年师弟则穿着朴素，言语和语气质朴，身上全然是农村孩子的模样。
那男生一见这少年，立刻收了姿势，一脸懊恼的神色，一反刚刚和郑姑娘说话时的腼腆斯文，疾声厉色道：“彭西欧，怎么又是你？！我的事你别管。警告你别告诉师父！”。说着拉起郑姑娘就要走。又回头对那少年说道“别跟着我啊。”
彭西欧向前伸出手臂，仿佛又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呆了半晌，也掉头走了。
郑姑娘在这片刻，见到了传说中的气功，又看到这一对奇奇怪怪的师兄弟，不禁兴奋得要命。也就任由那男生拉着自己的手，快步跟随着。
倒是那男生在快走中平复了情绪，忽然发现自己拉着郑姑娘的手，不自禁轻轻“呀”了一声，轻轻一抖甩开了郑姑娘的手，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害臊，好像自己做了羞耻之事一般窘迫起来。倒是郑姑娘看着那男生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爽朗大笑起来。
“气功真的好厉害啊。你再给我展示一下吧。”郑姑娘又开始央求那男生。
“真的不行。再说你也看过了。”那男生边说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那个乡村少年消失的方向。
“嘿，你就是怕了你师弟了对不对。他说了一句话。恩，不对，是两句话，你就乖乖的吓坏了，哈哈。”郑姑娘边说边做了一个夸张的惊悚表情。
“我会怕他？”男生不屑说道。“我只是不想惹师父生气罢了。”
“那你就是怕你师父啰。总之一样，是个胆小鬼。你得向我学习啊，我就谁都不怕，我爸和我爷爷都怕我哩。”
“你不会懂的。我师父从小把我带大，就像亲儿子一样。他对我期望很高，要求很严格，我得听他的话，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喂，说说你的气功吧，是怎么练得啊？有多大威力？能把人打成内伤不？”郑姑娘话锋一转，把思维忽然跳跃到这个令人精神一振的神秘话题。
“怎么练的不能告诉你，这是师父的规矩。习练气功的目的不是为了伤人，而是自身的修炼，这是师父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的道理。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能像小说写得那样神乎其技。”
“你们师兄弟没有试过交手么？”郑姑娘越来越有兴趣地追问。
“当然没有。修炼是自己的事情。你看的那些打打杀杀的武术比赛什么的，都是外家，在我师父眼里都是不入流的功夫。”
“咦，那也就是说你根本不会武功啰。”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其实没有练过任何拳法掌法，只是在练气。”
郑姑娘觉得自己的观念完全被颠覆了。先是见识了传说中的气功，正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侠隐，却又忽然被告知这气功却又与小说中的武功全无关联。
“不能打人，那你练这气功有啥用啊？还神神秘秘的不能告诉别人，哼。”
“我刚说了，是为了自我的修炼啊。师父说我们不要想太多，要心无旁骛，专注于气与宇宙能量的联系。这其中的裨益日后自然会显露出来。”
“那你师父一定好厉害了，有啥裨益显露出来了？”郑姑娘故意学着那男生说话的语气用词。
那男生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师父没有告诉过我。但是我见过师父练功时驭气的效果，他老人家能把杨树叶驭动，而且能够驾驭得一片不飞散，一片不落地。我可差远了，顶多能催动起树叶，完全没有办法在空中控制它们。”
“嗯，杨树叶果然比蒲公英重得多了。看来你师父的气比你深厚的多。”郑姑娘煞有介事地说道，又背过双手，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男生不以为意，脸上忽又漾起得意之色，补充说道：”我师父说，我已经入了门径，只要勤加习练，不出十年，一定会接近他的境界。”
“可惜啊……”郑姑娘长叹一声，忽然止住了话头。又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男生见郑姑娘半天不语，忍不住问道。
“说来说去，你师父的所谓裨益也就是驾驭树叶子而已，不过是杂耍罢了。我搞个吹风机也能驾驭。嘻嘻。”郑姑娘说着又嬉笑起来。
“强词夺理，吹风机怎么能和我们的气相比？总之，总之我师父的厉害你不懂啦。”
“好好好，我逗你的。能自己驭气的确了不起，我当然明白。我只是不明白，你师父说的裨益倒底是什么，为什么你师父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不能说，那不能展示的。不过你这个人好像除了练功，什么也不知道。喂，能不能哪天带我见见你师父啊，我也膜拜一下。好多问题想问他哦。”郑姑娘说得两眼放出光来，就像小孩子期待着父母带他去迪士尼乐园一般。
“那可不行。我师父要是知道我和你说了这么多，非责罚我不可。你别闹了。”那男生连连摆手。
“哼，还说做好朋友呢。好朋友之间不能有秘密这个最基本都准则都不遵守，没劲。”郑姑娘说着转身就走。
那男生觉得郑姑娘的话有道理，但又觉得好像没有听过那种好朋友之间有这种没有秘密的准则。他从小被师父带大，师父早早立了规矩，只让他好好练功，好好学习，不许和小朋友玩闹。那个小他一岁师弟是师父前年才收的新徒弟，和他也没有什么过多交往，它们从未真正一块谈过心，一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玩闹过，也谈不上是什么朋友。所以，他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童年、少年时期，都没有什么亲密的玩伴。
郑姑娘这么一闹，他不由得拿不定主意。眼看郑姑娘越走越远，男男生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也不敢拉住郑姑娘，跟在她身后，忙不迭地说。“你别生气嘛。你拿我当好朋友，我很开心。你别着急，我慢慢找机会问问我师父好不好。也许我师父在我小时候那么说，但是我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郑姑娘忽然止住脚步，那男生差点撞了上去，一副又紧张又慌乱的狼狈相。郑姑娘见状心里暗暗好笑，慢悠悠地说道“本姑娘就给你一次机会。反正呢，我交好朋友的原则就是要推心置腹，否则不如不交。我也可以邀请你去我家玩啊。你看我就不像你那么神神秘秘的。你们气功大师们应该气量宽阔啊，可不要说起话来就显得小里小气的。”
那男生见郑姑娘脸色缓和，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郑姑娘又主动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给他，他高兴得只会一连声说“谢谢，谢谢。”眼看时间不早，郑姑娘走到自行车棚，跨上自己那辆漂亮的亮黄色女士公路车，忽然大声问道：“喂~我叫郑雨，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那男生忙不迭应道：“我叫聂绪！聂耳的聂，就绪的绪！”郑姑娘冲那男生摆摆手，很快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那男生望着郑姑娘骑行的这条路，呆呆看了良久，才自己也取了车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