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哥大排档是一个只有五张桌子的小饭店，价钱实惠份量又足，吃饭还有免费的例汤送，所以附近的人都喜欢来这吃饭。
胡胖子和老婆两人都是外地人，早些年从ZQ老家来此务工。由于胡胖子烧得一手正宗的SC菜，攒了些钱后便盘下现在这间店面。
两口子都是老实本份的乡下人，做生意厚道，待人也豪爽，碰上像白小百这样一时没钱吃饭赊账的也是二话不说。
胡胖子经常讲：“谁都有人生低谷的时候，你要真没钱就当我胡胖子请客，算是多交个朋友。”
炒完菜，胡胖子拿来两个杯子给自己和白小百分别倒了杯啤酒，问道：“小白，今天终于开张啦？”
“请叫我小百，你又不是大我好几辈的长辈，你一叫小白我总觉得跟叫孙子似的。”
“我就是叫的小白啊。”
白小百白了胡胖子一眼，懒得再跟这“白”，“百”不分的胖子瞎扯，说：“生意难做啊，开门半个月就今天做了一单买卖，穷得我现在吃饭都不用牙签了。”
胡胖子不解道：“穷跟牙签有啥关系？”
“你天天喝开水吃泡面，还用得着剔牙缝么？”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深奥。”胡胖子说：“不是大哥我说你啊，你开什么店不好，偏要开个死人用品店，现在这年头谁还用你那些纸糊的玩意。”
白小百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想做这么晦气的买卖？还不是我那死去的爷爷临终前交待不能让白家扎纸的手艺失传。我爸说了，要让我把这门绝活发扬光大，啥时候把这间铺子的生意做上去了，他才考虑让我接手他的公司。”
胡胖子表情凝重的点头说：“嗯，我懂了！这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有钱人家都喜欢把儿子孙子啥的扔到社会上让他们吃点苦，说是生活锻炼，原来小白你是富二代啊。”
白小百说：“对，我就是那传说中的负二代，不过是正负的负，我还欠你四十五块饭钱呢。电视剧里拍都是骗人的，专骗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让她们以为身边哪个男的就是堕落凡尘的青蛙王子。亲个嘴，开个房，一夜之间就能变成被王子相中的灰姑娘从此过上少奶奶的生活。要是富二代都成了满大街跑的蛤蟆，我还干个屁的活，上街抓个富二代回来就行了。”
“咦，不是吧！小白你喜欢的是男人？”胡胖子身子后抑，目露惊恐之色。
“呸！谁跟你说富二代全是男人？我就不能找个千金小姐？你别坐那么远，放心好了，我全身上下哪都是直的，谁也掰不弯。”白小百用筷子敲着盘子说。这胡胖子为人不错，就是思维跳跃跟不上节奏，跟他说话太费口水。
“那就好，我可是有老婆的人。”胡胖子松了口气，继续喝酒。
“你少臭美吧，就你这样的，我就是真弯了也不会找你。”
胡胖子不服气，说：“我这样的怎么了？想当年你胡哥我在村里也是排前头的帅小伙，不然你嫂子能相中我。”
“那是月红姐心眼好不嫌弃你，要不然凭月红姐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嫁个富二代，我说得对吧？月红姐。”
柳月红按着计算器说道：“你把我夸成仙女下凡也没用，钱还是要还的，一分都不能少。”
胡胖子问道：“小白，你真打算继续做那些死人用的东西？”
白小百叹气道：“祖训不可违呀，谁让我命苦，生辰八字刚好适合干这一行，白家几百年的传承重担全压在我身上。胖哥你做了这么多年老板，帮我出个主意呗，有什么办法能把我那铺子的生意整起来。”
胡胖子为难道：“兄弟你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大老粗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你别看我们每天坐在店里很闲的样子，其实做餐饮这行比打工强不了多少。每天天还没亮就要去批发市场进菜，回来要洗菜切菜，客人多的时候炒一天菜下来全身都是油烟味，晚上不洗个两三次澡你嫂子都不让我上，床。”
白小百说：“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想办法，以后我没钱吃饭就上你这赊账，我可是很能吃的。”
“现在的人办白事只会烧点冥币和香烛，估计连扎纸都没见过。”胡胖子真怕白小百以后就赖上他了，搓手说：“像你卖这些快要绝迹的东西不能光坐在店里等客人上门，你要主动出去推销。”
白小百放下酒杯，说：“怎么推销？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抱两件扎纸上街，逢人就问你家里死人没有？要不要买扎纸？东西没卖出去我自个先变成死人了。”
柳月红在边上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笨，街上没死人，不会去有死人的地方推销啊。像医院，殡仪馆，火葬厂那些地方哪天没有人进去出来的，你就学街上那些派传单的，自己印一叠广告去发，别人看着新奇买个几件也不一定。”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小百冲柳月红翘起大拇指说：“还是嫂子聪明，明天我就印小广告去，要是真能把生意做火了到时请你们喝酒。”
柳月红笑道：“酒喝不喝无所谓，别天天跑来赊账就行。”
酒饱饭足，白小百叼着牙签回到店里，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明天的广告单上要印什么。
喧嚣的街道重归静寂，只有稀少的几名路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匆匆往家赶。这里只是市郊的一座小县城，白天看着繁华热闹，夜晚一降临就能看出和大城市的差距来。
店铺的门敞开着，里边黑咕隆咚的不可视物。
白小百只要不是去远的地方就懒得关大门，反正一屋子死人用的东西也不怕贼偷。
他跨进店里伸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忽然感觉到腿上一阵阴风刮过，一团黑呼呼的玩意擦着他的小腿“嗖”地从店里往街上窜了出去。
“卧糟！”
白小百惊得一下蹦起老高，追到店外，只看见白天那只野猫撒开腿跑得飞快，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在一栋房子的拐角处。
“死猫你等着，敢吓老子，让我逮到就有你好看的。”白小百悻悻的回到店里打开灯，看到一对纸扎的童男童女倒在地上，上边还破了几道口子，显然又是那只猫干的好事。
白小百跟爷爷学了几年扎纸，只是学到些皮毛，加上有十年时间没练过手了，所以回来到现在他才勉强做出几件别墅。店里摆放的作品全是他从库房里挑出来的，每一样都是白家先人留下的精品。
在他学会自己制作以前，这些东西是卖一件少一件，每一件都是钱呐。
白小百迅速检视货架上剩余的扎纸，没发现有遭到毒爪的痕迹，难过的心才稍微好转。
他捡起破损的两个娃娃来到后院，再把白天那件被猫抓破的奇怪的屋子搬出来一块放在地上，然后找来火机点燃。
既然已经卖不出去了，倒不如烧了省得占地方。
年代久远的扎纸一沾火星立刻呼啦啦的燃烧起来，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焰倾刻间燃烬留下一滩黑灰。
“唉！又有好几顿饭钱不见了。”
白小百叹声上楼，后院除了仓库外还有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他的卧室就在二楼之上。
闭眼躺在床上，白小百脑中一会是那只野猫矫健的身影，一会又是在火团中哔啵作响的扎纸，转尔自己又来到街上向着过往的人群派发广告单子。
渐渐的酒劲上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白小百感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胳膊在大力摇晃。
“呔！还不快起来，到时辰上路了。”
一声尖厉的叫喊声在耳边炸响，白小百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看见床边立着两个黑影。
“你们谁呀？”
话刚说完，白小百立马惊醒，莫非是入室抢劫的？他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没等他有所动作，只听“铛啷”轻响，一条冰凉的铁链已经套在他脖子上。
白小百读书的时候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打架滋事的事儿可没少干。后来书没读成，身手倒练得不错，寻常的混混他一挑三不成问题。
此时铁链套在脖子上他也不慌，蓄足全身力气猛的向后倒下，双足并拢使劲蹬在手持铁链的黑影肚子上。
“哎哟！”黑影没想到白小百竟然还敢反抗，猝不及防下挨了结实的一脚，痛得他弯腰缩成一只虾米的形状。
旁边站着的黑影见势不对，慌忙举起一根细长的棍子大力抽在白小百腿上。
“啪”
棍子打在腿上，白小百犹遭电击似的猛的抖了一下，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整个人变得酸软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很困难。
没想到对方竟然带了电棍，真是失算。白小百脑子里飞速旋转，暗忖自己回来这些天都老实在店里待着，不应该惹上什么仇家，只要不是来寻仇的就好办。
他开口说：“两位兄弟如果要钱，我口袋里还有一些，你们拿去买烟抽吧。多的我也没有了，这房子里的东西你们看哪样值钱就拿吧。”
“少啰嗦，走！”
手执铁链的黑影想是被刚才那一脚惹恼了，猛的一拽索链把白小百从床上整个提起来站到地上，然后转身往房间外面走去。
令白小百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的跟在黑影后边往外走，连一丝抵抗的余地都没有，那感觉就好像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全身上下就只剩脑袋还勉强听指挥。
另一名黑影跟在白小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这样夹着他走下楼来到院中。
今晚没有月亮，天空灰朦朦的连星星都看不到。借着院外照进来的灯光，白小百这才看清两名不速之客的样貌。
两人分别穿着一黑一白两套一模一样的奇怪衣服，头顶上还戴着顶半米多长的细长帽子，看上去非常滑稽。
而且两个人的模样长得非常相似，应该是一对双胞胎，脸色也都惨白惨白的，跟迈克杰克逊有得一拼。
白小百的视线并没有在两人的身上停留多久，因为他又看到一件让他诧异的事情。
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此刻在他家的院子里，伫立着一扇巨大的红色拱门。
这扇红色巨门昂然竖立在院中，将十多米宽的院子几乎占尽，两边的灰色长砖径直延伸进院墙里似乎是穿过院墙还在向外延续拓展。
站在门下需要仰头才能看到门的顶端，拱门之上镶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其间是三个苍劲有力的朱红大字。
再往上看，便只能看到一大片缓慢翻滚的墨云，云合云散，偶尔会露出一角直插夜穹的飞檐。
若非亲眼所见，白小百打死也不相信有谁能在不到一晚上的时间建起这么大的一幢房子。
莫非碰到了新闻上经常说的强拆违建快速突击队？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他冷笑道：“兄弟，你们这样做过份了吧？我的房子可是有土地所有证的。”
手执铁链的黑衣怪人忽然桀桀怪笑起来，声音犹如夜枭似的刺人耳膜：“小子，你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做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
白小百再次仔细打量巨门，看到匾额上的字甚是眼熟，想了片刻，脑子里像被人猛捶一记，“嗡”的一下怔住了。
红色的拱门，奇形怪状的字体，还有那云层里偶然间显露出来的飞檐，这分明就是已经被他烧掉的那幢怪屋的放大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