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有什么比遇到难搞的病患更糟的呢？
我已经和对面身穿病号服的女生大眼瞪小眼整整三个小时了，而这种情况已持续一星期。
女生名叫顾析，是七天前被送来的。据她的父母讲，她已近半年没开口说话了。刚开始她还会和同学打闹谈笑，一见到父母就会立马进入静音状态；渐渐地，她跟谁都不说话了，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才会写纸条通知别人。顾父顾母带女儿跑遍医院各科室，连精神病科都没放过，可一查，啥毛病没有。精神病科的医生建议他们去心理科试试，于是，顾析出现在我面前。
我对顾析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本应是个青春活泼的靓丽女孩，可她的眼神过于空洞，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别人，活像一只人形木偶。我原本以为顾析得了自闭症，但连续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她和自闭症患者有很明显的不同：她能对外界发生的事及时做出反应；她兴趣范围宽泛且没有刻板的行为模式；她智力正常，在人际交往方面也无障碍……难道是抑郁症？也不对啊，抑郁症在某些方面和自闭症较相似，她身上确实没有，但是那些抑郁症独有的症状，如：无端自责、做任何事都缺乏动力、胃口不佳、睡眠质量差等等，更是没体现出来；失语症更是谈不上。所以，顾析只是不说话，或者说，她不想说话。
刚开始治疗时，我每天带着录音笔和笔记本去顾析病房里和她聊天，试图引出一些对治疗有利的事。可结果往往是我在一旁说的口干舌燥，她则悠闲看电视或书，连纸条都懒得写。于是，我问她妈妈：“顾析在……呃……生病之前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摇头。“那有没有发生什么可能会刺激到她的事情？”犹豫下，摇头。
“……”
好吧，看来从顾母处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那就只能去她就读的学校瞧瞧了。
“顾析在哪儿上学？”
顾母好像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郁林高中。”
郁林高中？老实说，当我听到这所学校的名字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因为曾经闲聊时同科室的张医生说过，郁林高中是本省最好的高中，每年只招全省中考前三百名，走后门儿都进不去。此高中校风严谨，教学质量上乘，能考进去的人只要认真学习，谨遵师嘱，不做出格的事，绝对会在三年后创下佳绩。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今年高考后特地上网查了查郁林高中的成绩单，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从那天起，我在大街上看到身穿郁林校服的学生，就会打心底散发出崇拜之情。
可顾析？怎么看怎么不像省级尖子生。果然还是人不可貌相。不过这也提醒了我：顾析会不会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产生心理疾病从而禁语？有待考证。
刚到郁林高中门口，就看到一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向我招手，她笑着问：“请问是宋易宋医生吗？”我说：“对，您是顾析的班主任刘老师？”“是的。”刘老师跟我握手，“请跟我进去吧，学校管理严，生人不能进的。”“好的。”
刘老师的办公室在高三教学楼二楼最西头，到达前难免会经过一些班级。我看见标着“高三五班”的班牌，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如果我没记错，顾析应该就是五班的学生。班里，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课，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空着，桌子上散落着几本书，不用问，一定是顾析的。我打量一下教室布局，继续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空无一人，我随便找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顾析在得病前有什么异常吗？”刘老师略微思索后回答：“有。她一直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儿，成绩也名列前茅。但那一段时间，她明显心情低落，下课也不出去走动，趴在桌子上睡觉，周考分数也没有以前好。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这样……”我又问，“她在班里人缘怎样？有人和她闹矛盾吗？”“班里的男生女生都愿意和她玩。闹矛盾……没有。顾析脾气好，从不和别人吵架。”
那或许就是家庭原因了。“您对顾析的家庭情况了解多少？”
“唔，她家经济条件一般，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她……好像有个已过世的哥哥。”
2、
回到医院已是傍晚，我换好衣服来到顾析的病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饭菜的余香。看来她刚刚吃完晚饭。
顾析正在看书，我凑过去瞄了两眼，是言情小说，没兴趣。
“你喜欢看小说？”我问。顾析点头。
“哎，对了。”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听说很多人会在网上写小说赚外快，你写过没？”顾析翻页的手一僵，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神情看我一眼，摇摇头。
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可她只是专心看小说，不再搭理我。没办法，我只能先撤退。不过今天还是有些收获，探出了些许端倪。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一条来自刘老师的短信：
宋医生，我找了两个平时和顾析关系不错的女生，明天下午一点半你能来吗？
没想到刘老师这么上心，我回道：
能，谢谢。
第二天。
下午一点半，学校里还没什么人，于是，我，刘老师，曼曼和阿南坐到了高三五班教室里。我让她们回想一下半年前顾析生病前的情况，自己则打开笔记本随时记录。曼曼想了一会儿，说：“析析很喜欢看小说，她好像也在自己写。以前有一天，我偶然间看见她在用手机打字，内容很长。我偷偷看了一下，是小说。”阿南接口道：“说到手机我想起来，析析有部黑色三星手机，不管去哪儿都带着，还不让别人碰，像个宝贝似的护着。”“嗯。”曼曼说，“可在她不说话前大概四五天吧，她不写小说了，手机也没见她拿出来过。我们觉得奇怪，但是见她脸色不好也没敢仔细问。”
我一一记下，问：“听说，顾析有个哥哥？”曼曼和阿南的眼中都流露出不忍，阿南见我一脸不解，解释道：“顾析的哥哥叫顾林。前年顾析刚上高中没多久死的。当时顾析伤心了好久，天天都红着眼圈上学。他哥哥如果还活着，现在也有宋医生您这么大了。”
“关于顾林，你们还知道什么吗？”
两人摇头。
我起身说：“嗯。没有问题了，谢谢你们配合。”
刘老师和两个女生因为等会儿要上课离开收拾东西，临走前，曼曼问我：“宋医生，析析她……好些了吗？”我摇头，曼曼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转身走了。我走出教室，想了想又折回来，走到顾析座位前，翻开遗留在桌上的几本书，书本整洁，批注多但不杂乱，字体工整。数学书里夹了几张纸，大部分是演算用的，但有一张吸引了我的注意——纸上满满当当都是四个字：海上塞壬。
海上塞壬是什么？网名？人名？书名？我把这张纸对折，塞进口袋。
医院。
顾析看起来刚睡醒，头发蓬乱，眼神迷蒙，上衣扣子也没扣好。我抱着手提电脑坐在沙发上。顾析像是疑惑我怎么没和她说话，往这边看了看，见我没反应便把头扭回去，自顾自下床洗漱。
我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网络搜索——搜出了答案：海上塞壬，当红网络作家，在终点文学网有两部完结作品和一部连载中作品，均有较高人气。创作前期笔风雄壮，后期则多了一点儿温婉，用词也比原来细腻很多。
我打开终点文学网，找到海上塞壬最早的作品，玄幻小说《令箭》，点开阅读，记下第一章更新时间2011年12月15日。开始内容很普通，甚至有点俗气，无非是男主受欺负，拼命练习，偶遇高人指点；转折发生在第十九章，由于本文半月一更，因此这一章的更新时间已是2012年9月15日。第十九章，本来全是男生的小说里出现了一个少女，和男主关系亲密。且从这里开始，文风变得和网上描述的一样：多了温婉，用词细腻。追文者也渐渐变多。再往后翻，2013年5月15日，《令箭》完结。但从文后的读者留言来看，他们都表示看的不过瘾，希望海上塞壬开新文。我又往下翻了翻，发现留言区最后一条留言是海上塞壬发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新文悬疑推理系《深林人不知》6月15日开更。
3、
“对他来说，她就是一朵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水芙蓉，是他的女神，他的信仰。”念完这句话，我看到顾析梳头的手明显一顿，几缕发丝从手中脱落，散在肩头。我难得的严肃了一回，问：“顾析，我读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写这个的人，不是女人就是娘炮。你同学曼曼和阿南告诉我，她们见过你用手机写小说，时间和海上塞壬出现的时间接近。你的作文我看过，和他的笔风极像。你的数学书里还夹着写满‘海上塞壬’的纸。种种证据都表明，海上塞壬要么是你的偶像，要么和你特别熟，要么，他就是你。”
顾析不理我，继续梳头。
我走过去，把笔记本摊开伸到她面前：“《深林人不知》五天一更，9月30日完结。都市言情小说《蔷薇》11月5日开更，十天一更，人气比前两部都高，可是2014年4月5日，海上塞壬更完第十一章后，就‘弃坑’了，没有发布任何通知就不再更文。现在是10月，4月，正好是你出现异常，逐渐禁语的时候。如此看来，海上塞壬很可能是你。阿南说你有个宝贝手机，贴身携带，可我没见过，护士也是。难道你是因为手机丢了才弃文并生病？不太可能啊？顾析，原因到底是什么？”
顾析缓缓抬头看我，眼中满是痛楚和无措，紧接着，她疯了一样把我推出病房，狠狠摔上门。我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门喊道：“顾析！我的电脑还在里面！”然后，门开了一条小缝儿，顾析把电脑塞进我怀里，再次狠狠摔上门。
“……”
气死我了！
我从医四年，还没遇见过这么横的病人！见过给医生摆脸色的病人吗？！
“呦呦呦，这是咋啦？我们万人迷的宋医生吃到哪家姑娘的闭门羹啦？”一抬头，就看见全科室最猥琐的张医生隔着两张办公桌冲我猥琐地笑。我没声好气道：“别烦我。”张医生立马做黛玉状，捏着嗓子说：“嘤嘤嘤~你好狠心，有了小美女连张哥也不要了~”“就你还张哥呢！”我调侃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张哥，张哥，哥哥，顾林！
天哪！我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我拍案而起，冲出办公室，全然不顾张医生的呼喊。平复心情后，掏出手机，拨通号码：“您好，我是宋易。现在有空吗？能否一起吃顿晚饭？”
4、
望着满桌美味佳肴，我却没有半点食欲。顾母见我迟迟不动筷，便问：“宋医生，你不吃吗？”我说：“顾太太，我找你出来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咨询顾析的事情。”“什么事情？”顾母疑惑道。
“那我就切入正题了。顾析和她哥哥顾林的关系怎样？”
“析析和阿林……关系很好的，从没吵过架。”
“顾林平时有什么爱好？”
“唔，他挺喜欢打游戏的，还得过奖。他受析析的影响，也喜欢看小说。我还见他在网上发过稿。用了个很奇怪的名字，叫个什么塞壬的。他出事前，还在写……”
“出事？”
“嗯。阿林是2012年9月4日出车祸死的，死的时候才23岁，连女朋友都没有……”顾母哽咽一声，看着我，“宋医生有25岁了吧？阿林如果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原来如此，海上塞壬原本是顾林的笔名，顾林意外身亡后，顾析因某些原因使用哥哥的笔名继续写小说，可她为什么要在第三部中止呢？我问：“顾析是什么时候完全禁语的？就是她连和同学都不说话的时候。”
“呃……大概是4月底。”
4月底？入院时，顾父顾母说过，顾析是在4月5日突然不跟父母说话的，之后才渐渐完全禁语的。如果她只是和父母闹矛盾，那为什么也不和别人说话？甚至持续半年之久？
“4月5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顾母神色有些慌张，眼神躲闪，“我们发生了小矛盾而已……”
我有点儿生气了：“顾太太！希望你把那天的情况如实告诉我，否则，你女儿一辈子都不会恢复正常的。”
顾母显然被吓到了，犹豫半晌，说：“我和她爸发现她不好好学习去玩手机，就把手机摔了，还打骂她。”
次日。天阴沉沉的，我走到医院大楼下，下意识一抬头，就看到顾析站在窗口看我，我冲她招招手，快速跑上楼。顾析的病房门大开着，她站在门口，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进屋吧，今天温度低，小心别冻感冒了。”顾析转身进屋，我似乎看到，她眼角有亮光一闪而过。
“顾析，”我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竟莫名地感到怜惜，“你心里藏着什么？能告诉我吗？我会认真倾听，治好你的心病。总把伤痛捂在心里，不难受吗？”
出乎意料地，顾析开口了，声音许是因为太久不说话有些沙哑：“打不开啊。”
“什么？打不开什么？”
顾析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声音里无奈的悲伤：“打不开那扇门。”
5、
“你想知道的，都在我书桌左边第一个抽屉里。自己去看，别被我爸妈发现，钥匙在这儿。”
顾析说完这句话，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银色钥匙递给我，然后朝我一笑，再次把我推出病房。
所以，我找个借口，去了顾家，趁顾父顾母不注意，溜进顾析的房间，把她说的抽屉打开。里面是一个纸盒子。我把它装进公文包，回到客厅，又找个理由速速遁了。整个过程十分顺利。话说回来，女孩子的房间就是不一样，淡黄色的墙，浅粉色的床单，乳白色的窗帘，到处洋溢着温暖。不像我的小公寓，只有黑白灰三色调……呸！想歪了！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总之，一定对顾析的病情有帮助。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病房里并没有顾析的身影，负责照看她的徐护士说她去散步了，我也就没太在意，打开纸盒，露出的东西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一部摔得七零八落的黑色三星手机和一本撕碎又粘好的日记。我翻开日记，前几页都是日常生活琐事，时间都是2012年。越往后翻，我的心情就越沉重。
2012年9月4日晴
今天哥哥出事了，车祸，当场死亡。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呢？哥哥？
2012年9月5日晴
整理哥哥的遗物时，发现哥哥手机上存了好多小说稿。他在写小说？我怎么不知道。
……
2012年9月13日阴
原来哥哥写小说是为了她啊。如果《令箭》停更，她会不会伤心呢？不如让我替哥哥更文？哥哥一定会很高兴吧。
……
2013年5月16日雨
没想到《令箭》人气这么高，他们想让我再写一部，她也是。那我就再写一部吧。
……
2014年4月5日晴
以后没法更文了，她怎么办？我讨厌爸爸妈妈！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
之后顾析一直没有写日记，直到月底。
2014年4月30日雨
今天好不容易上了网，却联系不到她。问了别人才知道，她已经永远离开了……好难受，没人理解我。朋友？家人？呵！不过是个称号罢了！他们什么都不懂！明月姐姐，你会怪我吗？
合上日记，我仔细端详那部手机，明白了什么：顾林，为了一个叫明月的女孩用手机在网上写小说，他死后，顾析发现此事并接替哥哥。可半年前，她更完《蔷薇》第十六章后，不慎被父母发现。他们不明就里地打骂她，责怪她。顾析与明月断了联系。4月30日，她找到机会上网，却得知明月已死，心里很难过。向朋友倾诉，却得不到安慰，让顾析更加绝望。于是，她关上心门，拒绝与任何人交谈，吐露心声。
顾析口中那扇打不开的门，正是她的心门。
“宋医生！”徐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惊恐地说，“顾析！顾析去跳楼了！”
6、
此刻，顾析正站在楼顶天台上，眺望着远方的高楼大厦。真是凄惨，两个真正关心她，能让她打开心扉的，一个是哥哥，一个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所谓父母，眼里只有哥哥，从不曾关心她，连“别冻着”都没对她说过，哥哥过世后，更是如此；朋友就更不用提，摆设而已；老师，看你成绩好才对你笑笑。呵，这个虚伪又实际的社会啊。
“顾析！”我让徐护士打119，赶紧跑上天台，正好看见她抬腿跨上围栏。天台上风很大，仿佛随时能把她从楼顶吹掉，“下来！别想不开！”
顾析扭头看我，眼神空洞：“为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我去留恋的东西了。哥哥死了，明月也死了，哥哥那么喜欢她……”
“你到底为什么会生病？”顾析的病情已经朝抑郁症发展了，再不解决会出大事。
“明月是哥哥的高中同学，哥哥非常喜欢她。”顾析眼角滑下一滴泪，“哥哥在两年前偶然得知明月得了不治之症，死亡几率接近十成。他注册新QQ号，给明月发消息，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要放弃生的希望。明月说她已经无望康复了，很想自杀。哥哥就说他准备写小说，问她能不能去看，也算是给生活添一抹亮色。明月答应了，可哥哥却……明月一直在鼓励哥哥，我不想让她伤心，就代替哥哥更文，和明月聊天。纸毕竟包不住火，爸爸妈妈发现后不问原因就……‘好朋友’也不听我倾诉，我实在是……”
“我可以听啊！我会做你真正的朋友！”
“是吗？”顾析泪如泉涌，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身体向后倾，“谢谢你，宋易。”
“顾析！！！”
我冲过去，可无奈距离太远，伸出的手指掠过她的衣角，凉凉的。我眼睁睁看着顾析直直向楼下坠去，心里生出些许疼痛。忽然，“砰”地一声，顾析掉在了消防员及时铺设的气垫上。我连忙冲下去，顾析已被安置在担架上，右腿好像断了。她问我：“你叫的119？”我点点头。她笑笑，说：“真好，谢谢。”
顾母这时也跑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顾析：“析析！你在干什么？！丢不丢人？！”我被她的态度激怒，但还是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丢人？你就只关心顾析会不会给你丢人？！而不是关心她的伤情？你平时就不关心她吧。你和顾先生从不主动探望顾析，我和你联系，你第一句话问的也不是顾析的情况。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对她，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可你对顾林关怀备至。这样的你，也配当顾析的家长？”
顾母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没说什么，跟着担架匆匆走了。我望着担架上的顾析，如释重负般吁出一口气。
尾声
五年后。
“宋易！”张医生扯着大嗓门儿吆喝，“来了个实习医生，主任让你带！现在正坐会客厅等着呢！”
“……为什么是我？”我不解。虽然我在心理科待了九年，可跟其他人相比经验还是太少，带实习生这种事，一般都轮不到我头上。
张医生挤眉弄眼道：“嘿嘿，主任让你锻炼锻炼。这次的实习生可是个大美女哦！比我带那个漂亮多了。你不是还没女朋友吗？可以发展哦！”
“……”我决定不理会这个老色胚，径直走向会客厅，想看看“美女实习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会客厅的门虚掩着，时不时传出主任和一清亮女声说笑的声音，听起来交谈甚欢。
推门进去，主任身旁站着的年轻女孩看见我，愣了愣，旋即又笑了。主任把她拉到我面前，说：“来来来，小宋，这是咱们科新来的实习医生顾析，以后你可要好好教她！”
“哦，好……”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出神：五年了，她变了很多，刚才差点儿没认出来。
“宋医生，很高兴认识你。”顾析朝我伸手，含笑的清澈瞳孔里映出我微怔的脸。
“宋易，”她小声说，“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