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营要求籍户,所以此时的任重已不算任家子弟。不过亲情使然,在任重加入预备营后,族中便为他分建一座别院,以供他日所居。
因此,在拜见过族中长者后,任重便和宁仁到了别院。
从主府回来后,宁仁注意到任重稍显落寞,便有意无意地插科打诨几句。终归少年心性,一番嬉闹后任重便回复如初。
在别院住下后,吃穿用度都有主府供着,倒也不愁。只是半月前两人还有些耐性,可到了后来,任重首先静不下来了。
“你知不知道再过两天天路就要重现了?”
宁仁盯着胸前的胎记,脑子里想着灵轮之上的另外三个印记什么时候才会点亮,被任重这一打断,遂眼冒精光。
“五年一现的天路!也不知今次会有几人成仙?”
“成仙?你不会真以为登上天路就是成仙了吧!”
宁仁错愕地看着任重,一副如若不然的表情。
任重微微得意,而后略显沉重:“欲要成仙,心性、灵体资质缺一不可,而这天路仅仅是对心性的考核,连修仙的门槛都还没望到呢!并且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天路不过是一条埋葬性命的不归路罢了!”
“不归路?”宁仁不止一次听人说过这天路形同死路,最近一次该是那仙师楚敖所言。
“那可不!这天路历来凶险,寻常人踏入其中无疑自寻死路,唯有那些身强体壮和意志坚强者可攀。并且就算是他们,也是九死一生,更莫说后面还有一关。如若不然,明珠城也不会盛行门客之风。”
此情此景下说到门客,自然让宁仁想到了施家,然后想到施洁瑜在当日被楚敖赞誉为“双骄”。
那么问题来了,双骄另一人会是谁呢?
一见宁仁愣神,任重面带坏笑地推了他一下。
“喂!你这一心想要成仙,不会是为了那位施二小姐吧!”
一不留神被任重点破心事,宁仁顿觉尴尬,反问道:“难道你一心入营不是为了孙副统?”
哥俩一番对视,继而大笑,倒也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带你去望天原瞧瞧,省得你一天老是念叨。”
“行!咱这就算说定了!”
次日,两人收拾好行装便踏上了觐王路。
故地重游,任重提起两人走后所发生的事,直让宁仁咋舌不已,暗叹孙芸之威竟如此之盛。任重越说越兴奋,将孙芸的生平全数说了出来,后来更是涉及到了一些私人隐秘。
宁仁可无心探究这些,便只记下了与成仙相关的信息:
证灵院由王城和诛妖卫构建,用以粗选具备灵体资质的幸运儿;孙芸曾在证灵院中修习,自视甚高的她有两个伙伴,其中一个叫楚敬,且因为这个楚敬,灵体大成的孙芸选择了留在诛妖卫;孙芸曾为施洁瑜讲灵,施长安便是凭借这一层关系找到了宁仁。
一路交谈和细想后,两人很快走到了觐王路尽头。这一望去,两侧的山壁光洁如镜,当真是飞鸟难停,对常人来说根本不存在攀越的可能性,再加上山壁下一整队的卫王营侍卫虎视眈眈,自然让王权分外巩固。
就这段时间而言,因为天路将要再现,所以有很多人通行壁刃山去往望天原。鉴于此,侍卫们只在通往王宫的宫廊上驻守,完全放行了穿越壁刃山的甬道。
两人跟随前人穿过长长的甬道,到了壁刃山的北面。
此时再看,天地渐宽,天空湛蓝,澄澈的湖水旁游走着数头高原羚,好一副怡人美景。
“真没想到啊!这北面与南面竟有如此大的天色变化,不过是隔着一座山罢了!”
任重对宁仁的赞叹不屑一顾,自顾自望向湖面尽头的那座椿木林。林深处,一柱淡淡的青光直通天际。
“看到没,那里就是天路所在了!”
宁仁循声望去,哪里见着什么天路,不免有些疑惑。
“世有五灵,水火木土风,仙人分设五坛分布在望天原各处。上次是流沙大阵,这次就该轮到木灵通路了!”
眼见宁仁越听越迷糊,任重干脆拉着他去临时搭建的驿站中休息,静候明日。
一夜难眠,宁仁满脑子都是天路,更想着天路之上的仙山中有他日夜思念的人。
翌日,任重将昏昏沉沉的他拉了起来。这一出房门,竟发现驿站中静寂无声。
宁仁大惊,正想问个究竟,身旁的任重已是埋怨道:“心心念念着天路,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怎么了!这就错过了?”
任重懒得跟他解释,当即出了驿站向那椿木林跑去,宁仁自然紧跟着。
进了林中,任重边跑边道:“天路显现的区域是禁区,贸然闯入必然尸骨无存;再者登天路须得在王宫特使处登记,若无登记便闯入者会就地正法,这些规矩你可都要记好了!”
宁仁一向谨慎,默默记下后加快脚步和任重并排赶路。
不多时,鼎沸的人声传来。
两人终于赶到了人群外围,这一放眼,偌大的林中空地上不下千人,皆围聚在场中高台祭坛的周围。且在祭坛四周犄角下,四列卫王营侍卫守卫在特使身后严阵以待。
人群中各个年龄层次都有,让宁仁很是疑惑:“不是说限定在二十岁以下么?”
“二十岁是限定灵体资质的,而这些年过二十的图的只是仙山能够庇护他们不受命劫所限。”
宁仁还待发问,突觉一股青郁灵气直灌大地。
“天路!天路!”人群开始沸腾,且全数望向祭坛的上空。
入眼处,一道青气冲破重云,形若贯虹,转瞬接入祭坛之中。其后,祭坛内供奉着的枯木雕像青光大作。
不过眨眼,万条木干如毛虫一般攀附在贯虹柱上,接着化出枝桠无数,后又被繁叶所盖。如此变化一直持续着,直到枯木雕像的青光被疯长的枝干全数吸收。
宁仁望着这一根通天木柱上的虬结,几近恍惚。一看周遭,或茫然无措,或惊惶不已,哪有登天路时应与的心性!
众生心神未定时,重云中又有仙旨降下。
“此乃万木降临大阵,内藏林中万恶。尔等需压制惧意,与之对抗,并攀越引灵木,直至顶冠处,方得吾辈接引。”其声悠长,更显沧桑,不异于九天之音。
仙音既去,特使便下令名册中人一一进入万木阵中。
宁仁细心一看,到了此刻人群的欣喜不再,倒多了几分悲壮。这也难怪,此刻的分离未必不是永世的诀别。
随着那青幽帘门一次次吞没,场中人群渐渐稀疏了。
宁仁还在惊叹天路神奇,却听身旁任重突然咳嗽了一声,霎时戒备心无端升起。
没有回头,任重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们被付家的人盯上了!”
四个月的操练让两人对危机有了足够合理的判断,所以宁仁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依旧望着天路,口里却小声回应道:“有卫王营侍卫在场,他们多少有些顾忌,所以我们只需和那些侍卫保持距离即可。”
任重皱了皱眉,拳头紧了紧。
“以卫王营和付家的关系,只要他们能保证除掉我们两个,那些侍卫一定会视而不见的。”
宁仁本有些不信,不想周身数丈外已有一圈人缓缓逼近。
“分开跑!只要出了这个林子,他们就不敢追击了。”
话音落,宁仁当先用力一蹬,整个人向前跃出近丈,直往一短打汉子冲去。任重跟着反应,向着反方向冲去。
面面相对,那短打汉子略有惊疑,却很快面露狞笑,就地挥拳迎来。
眼看拳身相接,宁仁突然一屈,腰身下沉,恰与拳头错开。汉子没料到宁仁反应如此之快,只好强行收回拳势,然后腰身一拧,右脚顺势回踢。
宁仁体格瘦小,在营中操练时又一直绑缚沙袋,此刻无一束缚自然迅捷无比。只见他俯地探手一撑,腰间再一扭,整个人以倒飞之势窜到了汉子身后。汉子一脚踢了个空,还待回脚,却不想宁仁不知何时已抬脚踢向他的脚踝。
“砰”的一声,汉子仰面倒地,头摔在虬根上,就此昏迷。
宁仁照面间解决掉一人,正想吸引其他人注意,为反方向的任重减轻压力,去没料到……
任重跑出不足三丈,已被数人截住,且这几人与短打汉子的轻敌不同,皆手持短匕,显然要将任重置于死地。无奈之下,任重频频后撤,丝毫不觉自己已经站上祭坛,并接近帘门。
宁仁大惊,想要叫那些侍卫阻止,却没想这些侍卫此刻皆在十丈开外,一副旁观之势。求助外力无望,宁仁只好一狠心冲向祭坛。
可即便如此,也是晚了。
任重在重围之下,一步步退后,终于一脚踏入帘门之内,且在惯力的作用下,后背也没入其中。瞬时的异样让他惊慌失措,想要脱出却觉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将他一点点拉扯。
宁仁眼见着一股青气如流水般漫过任重全身,然后将他吞没。等自己冲到祭坛处,只来得及一瞥他一脸的绝望。
犹豫中,付家的人悄然散去,而那些侍卫手持利刃如饿虎扑来。
进去,九死一生!
不进,一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