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白色的一道线像刀光劈向黑色的大地。
第一束光在神经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从天而降。
白色在晕染,黑暗在退避。
公鸡奏起激情高昂的乐曲将熟睡的人从春秋大梦中唤醒。
雄鸡一晓天下白。
天亮了,只是天并不白。
吕岩起床了,又是四点。看着这天,吕岩想起了一个问题。是先有天亮,再有公鸡打鸣;还是先有公鸡打鸣,再有天亮。这是个复杂的问题。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老天还算给面子。可能知道有人要出早门,天虽然阴沉沉的,闷得人发慌,雨点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天灰蒙蒙的,连窗户都是灰色的,空气里的水分子好似即将饱和,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在大气中萦绕着露出原形。
把门轻轻地关上,吕岩背着他的吉他再次走向熟悉的东郊人民公园。不,更准确的说是:目标“小湖”,跑步前进。
早晨四点钟起床,这是习惯还是习惯。一是锻炼唱功,熟悉记忆中的歌曲。二是锻炼身体,他还想多活几年。
穿越已有几天,也不知道前任吕岩是怎么搞得,身体素质实在差劲,一点也不像是个刚退伍回来的军人,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在酒吧里唱几首歌,他都能感到有点吃力,要不是凭着激情和技巧,搞不好现场都要发生车祸。
从前任的记忆碎片里,吕岩只知道有隐情,可是当他想要顺着记忆穷追到底的时候,却总是隔着层纱,怎么也捅不破。雾里观花,不过如是。而且当他拼命地想要知道了解前世的一些更细致的生活、故事的时候,脑仁就会隐隐发疼。
小湖还是那么冷清,一套军体拳在吕岩的身上重复再重复。
只是,这套二分之一节拍的军中强身术,在他身上表现的那叫一个尴尬。凌厉有力,虎虎生威的军体拳在他手中慢慢悠悠,活生生的被归到了太极的大家庭。
许久,身体发热,筋骨活动开的吕岩拿起吉他用一个舒服的姿势盘坐在小湖边的一块观景石上。
这石头块头不小,差不多有家里的浴缸那么大,在它的表面还有一处光滑的大概有脸盆那么大的地方,坐上去正好。
琴弦,拨弄着。音随心动,若流水,若高山。当然,吕岩距离这个水平还差了那么一点。
是真的一点。
前生今世两辈子的积累再加上一点点的天赋和运气让吕岩最近的音乐水平上升一大截。
套用一句武侠小说上的俏皮话,那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贯通了天地之桥,进入先天之境,触摸到了宗师之门槛。
因此,锻炼唱功对于吕岩而言真的只是习惯问题,对于他目前提高音乐水平的作用那是微乎其微。
当然,别看距离套用武侠小说境界的总是境界还差一点。只是这一点却有天与地的差距。
若是有缘,纵身一跃,进入宗师之境,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翔。
若是无缘,在宗师门槛上呆一辈子也不是没有的情况。不知有多少人被这一点逼得发疯、发狂,做出荒诞惊世之举。
想这么多也无用。
到这个境界,更多的是保持一颗本心,做好自己该做的,积极乐观的面对那层天堑,然后随缘等待。
吉他响起。
这音却不好听,“咯咯吱吱~”杂乱不已。
一个初学者都比吕岩弹得好。相信,如果枝头有乌鸦,一定会深感知音难觅,呱呱赞赏附和。
渐渐地,音有序。
听,这是水声。小溪在缓缓的流淌,湖泊在静静的留恋,那江河奔涌向前,那大海包容一切······
看,这是高山。高山巍峨,林木葱郁,鸟儿在这里歌唱,小鹿在低头吃着嫩草,狐狸饥肠辘辘注视前方······
中国十大名曲之一的《高山流水》由古琴变成吉他,在吕岩之下洋洋洒洒,信马由缰。
怅然回想~
声变了。
高山消失不见,流水隐没不前。
看着这天,音符低沉,好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一切。
看看这地,小湖幽静叮咚,泛起层层涟漪。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莫文蔚的经典歌曲《阴天》在这个寂寥的角落响起。
“香烟,氲成一滩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
“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萧索的歌声一点点的响起,在吕岩暗哑的声调处理下,凄清哀怨却又带着一点欢乐、调侃和豁达。
“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也许像谁说过的贪得无厌,活该应了谁说过的不知检点/总之那几年,感性赢了理性的那一面”
那个人影再次浮现。
隐隐的,吕岩的头又疼了。
只是那层挡住视线的雾气是那么的让人痛恨、捉急,怎么也看不清。
然而,吕岩能够感受到内心隐隐的呼唤,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心在呐喊:记住她!
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他不能忘记。
歌声继续,头疼仍然。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恨情欲里的疑点/盲点,呼之欲出,那么明显/女孩,通通让到一边”
女孩近了,女孩的影像轮廓在吕岩的眼前越来越近。
披肩的短发,乌黑柔顺散发着清香。
微咬的嘴唇,眼神幽怨。
汗珠从吕岩的头上渗出。
吕岩手上的青筋狰狞可怖,但是吉他很稳,演奏不能停断。
她是谁?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这歌里的细微末节就算都体验/若想真明白,真要好几年/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汗珠如豆,四月初的早上仍然阴冷,可是吕岩的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
他没有停顿。虽然声音沙哑,虽然音调变腔,虽然这首歌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可是,他就是不听,一定要开口唱着。
心里发狠的吕岩不能停下,也不愿停下。
吕岩想知道她是谁,一定要知道她是谁!
闭上眼,脑袋深处的疼痛让吕岩不敢在做一个多余的动作,哪怕是眨眼,他怕自己都会因此坚持不住。他怕自己会因为这次坚持不住而悔恨。
她已经出现在吕岩的脑海里好多次,这几天一直在深深的困扰着他。
这一次,不知道是歌声,还是心情或者是天气。吕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让脑海中的这个女人离他这么近。
他不敢改变任何一个因素,他这一次一定要弄明白。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辩/女人实在无须楚楚可怜/总之那几年,你们两个没有缘”
近了,近了,真的近了。
不只是吕岩的坚持得到了回报,还是因为其他的因素。总之在吕岩的脑袋越来越疼的时候,她离得更近了。那层相隔吕岩和她之间的雾,淡了。
一张美丽的女人脸完全的出现。
肤若凝脂,光滑而洁净;脸似银盘,灼灼生辉,这光辉是月华,清冷、舒服。
两弯蛾眉,不描而翠;一点绛唇,不点而红;那双眼,胜星华。
只是为何她看上去郁郁寡欢,她的脸上为何泪光点点。
她哭了。
吕岩愤怒了。
这股愤怒来的突入其然,这股愤怒来的莫名其妙,这股愤怒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怎么哭了?
疑惑在吕岩的心头扎起。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香烟,氲成一滩光圈/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
“嘣~”
弦断了。
吉他声嘎然而止。
不过,这不重要!!!
抒情!
李抒情!
她叫李抒情!
吕岩想起来了,她叫李抒情,她是我的女人。
睁开眼的吕岩,看着水面,双眼通红,这双眼里蕴含着暴戾、柔情还有痛苦。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啪啪啪······”
耳光一个接一个的响起,是这么的有力。
悔恨,是真的悔恨从心底涌现。
吕岩难过的要死。
他怎能把她相忘。
这一刻,无数的记忆碎片像龙卷风一样在吕岩的脑海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