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三四个乞丐聚成一堆谈论着什么天下大事。最里面，或倒或斜地靠着墙角打盹的乞丐也有不少。从巷外走进一人要加入他们的队伍，此人蓬头垢面，弯着腰，拄着木棍儿，看起来更加潦倒不堪。满脸的泥污，蓬乱的头发让人分辨不出他是年老还是年少。他似乎与别的乞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与其他人相比，更加没有精神。进入巷内，他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抱着木棍睡下。不知过了多久，巷内仅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仍在睡觉的样子，不愿动上一动。
一股刺鼻异味扑来，睁开眼睛见到一个老乞丐正向他凑近。这种难闻的异味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此人不喜欢老乞丐身上的异臭，但更加懒得挪动身体，于是将头扭向一旁，让鼻子尽量远离免受污染。老乞丐似乎对他很有兴趣，又往前凑了凑。开口道：“你怎么还在这里睡懒觉？这里没有人给钱花，没有人施舍剩饭给你，当心饿死！”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又道：“我透露个消息给你，东面张家小姐生日，向我们施粥。你不去抢一碗添饱肚子？”
这个人还是没有动上一动的意思。老乞丐道：“再不去，可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人挑起眼皮，对吃的并不感兴趣。问道：“你有多久没洗澡了？”听其声音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老乞丐想了想，这个问题好似很难回答。他见小乞丐也很脏，脏得不见面目。反问道：“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小乞丐对他起了反感，站起身拄了木棍，道：“我去洗澡。”老乞丐催促道：“快去！快去！脸要洗得干净一些。不听你说话，我还以为你比我年纪还要大呢！”小乞丐不再搭话，缓步走出了巷口。
溪水清澈，他掬水洗了洗脸。老乞丐身上的气味令他作呕。看着清水中自己的面孔，一拳击下去，水花飞溅，那个英俊面孔就七零八落了。
又是那条小巷。小乞丐一声不吭地从老乞丐面前走过，离他远远地躺下。老乞丐再次凑过来道：“喂！你洗过澡了？小乞丐眼皮也不挑一下，“嗯”了一声，算是作了回答。老乞丐道：“你洗了那里？怎么还是看不清楚你长的什么样儿呀？一身脏兮兮的，让狗舔上一舔也要比你洗过干净一些。”小乞丐忍不住道：“你又脏又臭，还在这里嫌弃我？”老乞丐笑道：“彼此！彼此！”小乞丐来了脾气，“什么彼此？谁跟你划作一路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比你可干净得多！”他将双手送到老乞丐面前。这双手的确干净得很。原来他所谓的“洗澡”是指这里！“噢！是吗？”老乞丐怪笑起来。又道：“年轻人火气旺盛，不要乱发脾气嘛！小朋友，我请你喝酒如何？”小乞丐道：“见到你就想吐了。喝下的酒也是浪费。”话出口后，又觉得对老人家说这样的话有些过分。道：“好吧。是老人家就一定要给些面子才行。去就去。”老乞丐笑得更加怪异。道：“说的是老实话，我就喜欢这样的人。走！去城隍庙。”
小乞丐站起身，拿了那木棍儿。老乞丐问道：“是乞丐中人？”小乞丐摇头道：“不是。”见老乞丐的目光落在那根木棍儿上，道：“若不是懒散，也不会沦落到今天乞食要饭的地步。”老乞丐突然喝令道：“我不信。把棍子扔掉！年纪轻轻为什么三分体重要压在木棍上？”老乞丐突然抬高的嗓音，令他身体不由得轻颤。听他的呼吸便知道他受了重创，可能还伤得不轻。但老乞丐还是想让他亲口诚认这件事。接着道：“你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不是软泥坯！不用木棍儿就走不动吗？”小乞丐道：“有个能够依靠的手杖的确很舒服。可有了它就不能挺起腰杆儿来。”老乞丐道：“是呀，你的腰不能挺直一点儿吗？我老人家的腰都比你直得多。年纪轻轻毛病还真是不少！”
小乞丐抛开木棍儿，慢慢挺起胸膛。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展开来。本想让他自己说出身体不便之处，没想到他的性格还真是倔强！这点儿个性让老乞丐很是欣赏，拍拍他的肩道：“要做硬汉可不是常人看到的那么容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小乞丐回答道：“延昭雪。”老乞丐重复道：“延昭雪……你有什么冤情？”延昭雪轻哼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城隍庙内聚集着无数乞丐。他们赌博、打架、较力，吵吵嚷嚷热闹得不次于集市天桥。这么吵的地方也有人依墙合眼，不知是生病还是在睡觉。老乞丐道：“这里我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辈份最高。方圆百里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怎么样？够威风吧？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快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冤情？就算是衙门口也得让我七分。天大的事到我这儿，也是小菜一碟。”延昭雪看了看他的一把大胡子，里面说不定爬满了虱子！想了想，道：“还没请教老朋友尊姓大名？”老乞丐一愣“老朋友？喂！我这么诚心诚意地帮你，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至少也该称我一声老前辈才对吧？”延昭雪道：“你称我一声小朋友，我回你一声老朋友。你不高兴赶我出去也可以，反正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说得算。”
老乞丐得意的道：“小朋友，你知道不知道你遇到大贵人了？我就是闻名天下的腥风神丐！怎么样？见到我本人一定很意外吧？”他以为把自己响当当的名号一报出去，非把这小子给震倒不可。没想到这延昭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而嘲笑他道：“果然人如其名，你身上的气味借东风可传千里呢！不过我的事你过问不了，就算是皇帝佬儿亲自出面也管不了。你还是靠边站站吧，老兄弟充其量不过是个乞丐头儿。能成什么大事？还是省省吧！”
腥风神丐被他这一番话惊得身体僵在那里，半天没动过地方。当今天下武林盟主梁宝山见了他还要恭维几句，礼让三分。武林同道无一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将他小视。在丐帮虽不是一帮之主，可也是一个极有身份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小子什么来头？他恐怕是天下间第一个蔑视他腥风神丐的人！惊异之后怪笑两声道：“我也不喜欢论大小尊卑，我们还真是投缘！什么规矩体统通通狗屁！”延昭雪却道：“难怪这里乱得一塌糊涂，丐帮帮主还真是英明，只给了你芝麻大的地界让你管，是怕你遗毒天下吧？”
腥风神丐心道：“这个家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当面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拍桌案道：“你说的对极了！像你这样敢说话的人可不多。这年头什么都不多，马屁精最多！说真话的人却是一个也找不到，我还以为这辈子碰不上了。别看我是个叫花，奉承我的人可不少呢。来喝酒！”心道：“你说两句我爱听的话能被噎死吗？”
桌案摆上大碗，倒满烈酒。酒太浓太烈，几大碗下肚，延昭雪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道：“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匆匆跑出庙门。腥风神丐对在场的几个陪酒兄弟道：“小孩子，一定是不胜酒力！”一个乞丐道：“我去看看。”腥风神丐道：“不必了，这个人太好面子，由他去吧。”延昭雪一出门就忍不住哇地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被蹲在庙门前的小童见到。延昭雪向他笑笑道：“嘘！这是秘密，哥哥请你吃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好不好？”说着拿出糖果给他吃。小孩子道：“哥哥，是不是有坏人打你？我叫爹爹帮你打他。你痛不痛？”延昭雪道：“可惜，我没有父亲。不过没关系，哥哥能挺得住。如果我不死，我们做兄弟好不好？”小孩子道：“好！一言为定！”延昭雪道：“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延昭雪回到酒桌前，腥风神丐又给他倒满一大碗酒。这样再喝下去非把命丢掉不可！他只有装作晕晕的样子，道：“老朋友，你的酒太烈，噢！应该说我不胜酒力才对，不能像您这样一碗接一碗地喝下去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宝地倒一下？”一个乞丐道：“刚才老爷子还说你年轻气盛好面子。怎么转眼就要打退堂鼓，说不喝就不喝了？不行！再干！”腥风神丐已发现他嘴角间未抹净的血迹，阻止道：“不能喝就不要强求。小兄弟，你那么不相信别人，为什么还在我这里借宿？”
延昭雪道：“不能够以真名实姓相见是万不得已。即有隐名便有隐情，请老朋友不要见怪。”
腥风神丐道：“入丐帮如何？相信这天下第一大帮应该能保护得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