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大婶恶名在外，曾经得罪过不少人，但是乡里乡亲的，见到他们这副惨状，难免心生恻隐，立刻便有人主动去请大夫。
当然，报官却是不会的，因为这时候的老百姓是非常怕见官的，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报官，何况是帮别人报官。
王大叔撕心裂肺的痛哭惹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此时石中玉也回过神开，脸色苍白的看看王大婶和狗剩，然后一语不发的拉着还在震惊中的陆少萱就跑。
围观的人虽多，却没人敢拦他。大家也都没想到平日里见谁都笑，性格稍有些腼腆内敛，却无疑是个好孩子的石头会突然这么暴虐。
“下手太狠了，这下王大婶一家该怎么过吧。”有人开始发表看法。
“活该，泼妇一个，他那骂人的话也太难听了，谁听了不得气疯了？要我说，早该有人治治她了……”有人接话道。
有人带头，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但是大多数人虽然同情王大婶一家，却都认为这是报应，罪有应得，因为大多数人都听到过那些恶毒的骂人话。
那些话对一个还未出阁，甚至刚刚被人退亲，因为投河自尽，差点没命的小姑娘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凭人家石陆两家世交的关系，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石头忍不住出手教训再正常不过了！虽然出手是狠了点。
“到底死了没有？真出人命了，就算都是石头的理，也得偿命吧？”
“是啊，可惜了一个好孩子，命真的挺苦的。”
“还不都是丧门星害的？他们走这么近，出事是早晚的，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省省吧，还不是事后诸葛亮？以前也没见谁说人家萱丫头是丧门星，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还在这落井下石，以前陆老爷子也没少帮扶你家吧？还乡亲呢，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你说我？那你呢？咱们这些邻居，哪家没曾受过陆老爷子的帮扶？还不都是这样？王嫂子家以前受的恩惠最多，你看看她是怎么骂人家的？至少我还没干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吧？”被人指责，这位乡亲立刻脸红脖子粗的反击。
“你没干，那你刚才见到人家急着往家躲什么？”
“你不是也躲了？还有脸说我？”
“那也比你强，前几天我还给他们送过饺子呢，你送过吗？”
“就那几个破饺子也好意思说，去年过年我还送给她们两斗米呢！”
“切，我怎么听你家娃说你送的都是碎米，而且还是生了虫的蛀米？”
“那也比你一碗饺子强！”
“谁说我只送过饺子……”
这两人越吵越凶，越扯越远，把周围其他议论声都给压了下去，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大夫都来了，赶紧让开路，要是真觉得自己是好人，或者想报恩，现在就去安慰安慰人家，帮人家两个小娃子想想办法。”
一句话说完，便没人说话了。
虽然大家确实都承过陆家的大人情，心里可能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面对丧门星这么邪乎的事，没人敢惹祸上身。现在又出了这事，让人们更是对丧门星的说法深信不疑，谁还有那胆子？
这时候的老百姓，如果非要找出比怕官府更怕的东西，那无疑会是鬼神。
石中玉扯着陆少萱匆匆返回了自家大院，弟弟石中玺正做好了饭，呆坐在门槛上发呆，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道：“哥，萱姐，你们回来啦，饭我做好了，赶紧吃饭吧。”
两人哪还有心思吃饭？但是又不想让石中玺担心，于是石中玉勉强一笑：“你先吃吧，我和你与萱姐有点事商量，吃完了就自己回房写字看书，东西等下我来收拾。”
石中玺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一眼就看出两人神情有异。特别是平日里温婉可人的萱姐，此时神情明显透着股狼狈。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担心的多看了两人一眼，便听话的应了下来。说实话，他还是挺怕这个明明很疼爱自己的哥哥的，因为在学业上，哥哥一向很严厉。
打发了弟弟，石中玉又把陆少萱拉进自己房间，斟酌了半天才悄声说道：“以后，帮我多照看下阿玺好吗？”
陆少萱闻言一颤，终于从恐惧中清醒过来，这并不怪她胆小，两世为人，何曾亲眼见过死人？
“那你怎么办？”她担心的问道。
石中玉默了默，然后深吸口气，强自镇定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记得照顾下阿玺就好，这处宅院我会写个文书转给你，你帮我卖掉，然后用卖的钱租个小点的房子，应该够阿玺考完童生试的了，到时候考上了是他的造化，考不上也是他的命，你就不用管他了，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相信他也不小了，应该能自食其力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里？”陆少萱心中着急，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由于融合记忆的关系，她对这一世的人也是有深厚感情的，何况他这个最亲近的人。
石中玉：“你不用管我……”
“我怎么能不管？”陆少萱一急，音量不由自主的高了一些，却被石中玉一把捂住了嘴巴，把接下来的话捂了回去。
等听外面没什么动静，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解释道：“这事不能让阿玺知道，以免影响他考场发挥。”
陆少萱哪还会计较他的唐突？压低声音又道：“你是为了我才出手……伤人的，这笔账理应记在我头上，阿玺不能离开你，我去自首，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这条命就是白捡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石中玉以为她说的死过一次是投河被救，也没多想，但也不可能让她去顶罪：“人是我杀的，你去了也没用，不过是多搭个人进去，还是我投案的好，而且我并没有尽全力，他们也不一定会死，万一没死大不了挨几棍子就出来了。你这身板也经不住打。”
“可是……”
陆少萱还要说话，却被石中玉打断：“别可是了，照我说的做，没时间了，我得赶紧写转让书，要是等衙役上门就瞒不住了，而且也没有主动投案的情节，判的还要重些。记住，明天一早等阿玺去私塾后，你就赶紧卖了房子，价钱低点也无所谓，租的房子离这远点。”
“阿玺那么聪明，不可能瞒住多久的。”陆少萱纠结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能瞒一时算一时吧，他要是问起，就说我被老鸨刁难，一气之下辞了活计，被以前相熟的工友介绍入了漕帮跑船去了，得过两个月才能回来。”说话间随便写了个条子，手指沾了点墨汁，按上手印，连同叶明权的那八两八钱银子一起，强塞给陆少萱就开门急急的出去了。
陆少萱跟到院子里时，石中玉已经出了大门冲她笑了一下：“记住我的话，不要送了。”
陆少萱又走两步，却突听身后阿玺唤道：“萱姐，我哥干嘛去？怎么也不吃饭？”
强自收住脚步，陆少萱深吸几口气，才强行压住不平静的心情，转过脸强装笑脸：“哦，你哥他换工作了，听说是去跑漕运，现在就得赶过去，放心吧，到了那边会管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