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还是没有去找她娘了解情况。
依据洛泽的性格，即使嘴硬答应了爷爷的提议，面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至亲也无法提起勇气。于是，他找到了洛碧雨。后者正愁没地方去，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兄长的要求。
洛碧雨很清楚，由于客人大多已经离去，按照柳芸的习惯，不需要她出面的时候就会去诵读经文。所以直接把兄长带到了福瑞堂。
祠堂内部，一位素衣妇人正对中央的佛像，敲动木鱼，嘴里念念有词。身着粉裙的少女由门外走进来。还是那个场景，不过这次多了个到来者。
“娘，你看我带谁来了？”
柳芸闻声抬头，旋即一脸茫然。洛碧雨身边的，不正是自己迫切想见到的洛泽么？
他似乎更瘦了，眼神也变得更加沉稳而深邃，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柳芸抿了抿唇，纵使思绪万千，她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娘你怎么不说话，洛泽哥哥好不容易见你一次，别没反应啊。”洛碧雨从来都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小姑娘，见柳芸依旧无动于衷，咬住下唇，有些难过。
你们两人既然有矛盾，难道不应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解决么？
“果子，够了。”眼看妹妹泪水就要涌出眼眶，洛泽也站不住了，按住她微微发颤的双肩，将她拉到一旁，一对淡然若水的眸子看向柳芸，“我来是为了了解爹的死因。”
“这样啊。”柳芸释然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木锤，“的确，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
……
山海阁外，洛军和慕容尘的对弈仍在继续，依旧是后者连连战败，一旁的慕容雨瞳看得哈欠连连，忍不住道:“尘叔，还要多久啊？”
“快了，等我赢这老头一把。”慕容尘嘴上说着，手里捻棋子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
“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慕容雨瞳撇嘴，慕容尘其他方面倒还正经，唯独对下棋情有独钟，在山庄经常和门客从早下到晚，毫无节制。
“嘿嘿，想赢我可没这么简单。”洛军阴险一笑，一颗白子落至棋盘，带来的又是一局胜利。
慕容尘暼了眼被洛军弄僵的棋局，一拍棋盘，黑白棋子混作一团:“我不服，老头，咱们再来一局！”
“求之不得。”
洛军右掌一翻，光芒射出，黑白棋子在青绿灵魄的筛选下产生排斥般分开，最后落入盛放的瓷钵。两人的对局再度开始。
最郁闷的莫过于慕容雨瞳了，她已经对慕容尘能赢得棋局不抱指望了，与其在这无所事事地待着，倒不如到洛门各处逛逛。
想到这儿，她来了兴致，招呼都没跟慕容尘打就偷偷溜了出去。而后者还在专注自己的“战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
福瑞堂。
“你是说，我父亲是因为突破第七阶别而死的？”
柳芸点头:“那年你爹从一个家伙手中无意间得到了突破的方法，那时的我很好奇，软磨硬泡想看看里面的内容，你爹无奈，只好答应。谁知一打开那个卷轴，他就被吸了进去。”
“卷轴？是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你见过了？”柳芸听罢有些震惊，那箱子放得如此隐秘洛泽居然还能发现。
“是，瞒了我这么久，你们很开心吧？”洛泽点头，若不是自己在第五层的发现，父亲的死因到现在他还不得而知。
“洛泽哥哥……”洛碧雨似乎感觉到了兄长的怒意，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没你的事，走开。”一向宠妹妹的洛泽给她的反应却是手臂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
“洛泽哥哥……”
洛碧雨还想追上去，背后的柳芸将她喊住:“雨儿，别管他，他就是这个脾气。”
“可是……”
“雨儿，你不懂，比起长篇大论的解释，有时候让一个人静静地去想通其中的道理反而更有用处。”柳芸说着，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示以安慰。
“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
“洛泽啊，你爹出远门了，要乖乖听话。”
“不要，我不要爹爹出远门，我要他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你爹很忙，没时间回来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不信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洛泽靠在院落中央的榕树下，往事历历在目，看似美好，却都是谎言。
父亲“出远门”的第二天，他偷听到柳芸和大长老的谈话，虽然大部分信息听不懂，不过光父亲去世这一个消息就足以让小小的他痛苦万分。
“爹爹明明不在了，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泽……娘这也是为你好啊。”
“骗子！我不想听！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娘！”
收回心绪，洛泽呆呆地望着天空。此时已是临近正午，太阳很是毒辣，即使有榕树叶的遮挡也会感到刺眼。
“骆驼，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路过院子的慕容雨瞳无意看见洛泽，朝他走过来。洛泽站起来，拍拍屁股的灰，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累？我没听错吧？一个刚入初阶的家伙居然说自己累？那我这初阶六环的是不是该岂不是累得该死了？”
洛泽清楚她是吐槽并非嘲讽，有气无力地靠在榕树上道:“我累的不是身体，是内心。”
“搞什么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慕容雨瞳说着走上前，抬手贴上他的额头，“不发热啊，莫非是和你娘闹僵了？”
“眼睛，我跟她一直很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洛泽低垂着头，看着脚边的杂草被风吹乱，继续道，“以前，父亲告诉我，修炼灵魄可以变强。我信了，于是从小便开始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后来，父亲走了，大伯告诉我，你要继承你父亲的遗志，成为一个强者，守护洛门。我又信了，从十五岁开始修炼灵魄，直到今天。现在我觉得，修炼灵魄并没有什么用处。”
“它只会让你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地渴望战斗和权力，比如我父亲。这种就像毒药令人上瘾的力量，不要也罢。”
“什么天才，什么振兴洛门，呵，现在才发现，活了十六年我一直这么愚蠢。”
“够了没？”
慕容雨瞳一句问语打断了洛泽的叙述，后者愣了半晌，陷入沉默。
“你以为修炼灵魄一无是处？那是你不知道过去先辈们创造家族的艰辛。”慕容雨瞳静静地看着洛泽，神色十分凝重，“就拿慕容家族来说，若不是有前人历尽艰辛开路，这个家族很可能不存在，洛门亦是如此。所以，修炼灵魄可谓是族人代代相传的职责，你没有退路。”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无法选择安逸，因为除了你，所有的人都在征服与被征服的路上。”
“有了实力，才可以守住洛门，万事家业重，这个道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懂吧，骆驼？”
洛泽点头，虽然他并不赞同，却也不能证明她说的没有一点道理。
“那么继续努力吧，我会帮助你的。”慕容雨瞳脸上的肃然转瞬即逝，扬起微笑，“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接我，什么意思？”
“带你去历练啊，我的人怎么能实力弱呢，应该和我一样强大才对！”慕容雨瞳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失言。
“眼睛……”洛泽怔了怔，想说什么，但是嘴里就像被鱼刺骨卡住，没了下文。
“怎么，不想去？”
“没有。不过，我想带一个人去行吗？”洛泽连忙道。
“你妹妹？”
“是。”洛碧雨是洛泽唯一不放心的人。
“你当去游山玩水啊，还带家属。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有妖兽出没的。虽然是我慕容家养殖的，不过为了保留其野性，他们特地划了块地盘用来给妖兽繁衍生息，实力还是接近于野生妖兽的。”慕容雨瞳斥道，“为了你妹妹的安全，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你说的可是你们家族的森林猎场？”
“猜对了，森林猎场就是专门为我们家族一些初阶修炼者提供方便的地方。”慕容雨瞳答道，“那些饲养的妖兽，也是为修炼者晋级而存在的。”
“所谓的历练难不成是跟妖兽战斗？”
“你想多了，历练不过只是借用妖兽体内的精血罢了。妖兽一般由管理者完成击杀，我们修炼者是不参与的。”慕容雨瞳答道，“不过你想挑战一下也没关系，我会让人特别为你准备的。”
“初级妖兽的实力就有人类的斗阶实力吧？算了，我还想活久点。”洛泽连忙摆手，他见识过妖兽的恐怖，曾经误入险境的他，差点被它们吃掉。
“开玩笑呢。”慕容雨瞳笑着伸手，屈指成拳，只竖起一根小指，“那么拉钩？”
“嗯。”洛泽也跟着做重复的动作，两根小指互相交叉，象征性地扯了扯，活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眼睛，其实你不知道，如今的洛门已经不是以前的洛门了。洛家除了我、大伯、爷爷和果子，已经没有其他人，就算拼命守护也没有多大意义。不过这次，我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