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萱是家里的独生女。在那个年月,这不得不说她父母的觉悟不低,能够充分响应国家计划生育的号召。子萱的爸爸林业文是川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正处级干部。年轻时在商海摸爬滚打数载,后入仕途。他虽并不像外界认为的那样富有,但仅凭借着殷实的家底就足以让他唯一的女儿过上非常优越的生活。子萱的妈妈姓王,是川州第一中心小学的教师。林业文夫妇工作虽忙,但在子萱的教育上问题上却一向认真,半点应付也不要。从小到大,子萱接受的都是当时最优良最正统的教育,学琴、跳舞、练书法,每一样子萱都不排斥,但也没表现出有特别的喜欢。就这样一直到上高一了,她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学习,待人接物礼貌有加,善良友爱,因此老师同学们都喜欢这个文艺委员。从小学、初中甚至现在上高中了,她始终按照她充实而有规律的节奏快乐地生活着。可是,那天在操场上看到柳明后,她发现她的小生活乱了,乱的一塌糊涂,乱的混沌不堪。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对书上说的所谓爱情总觉得是那么遥不可及,但却渴望。然而整个川州二中甚至所有她接触过的男生里还从未有人让她体会到那种奇异的感觉。
这几天,子萱心神不宁,课间她开始竖着耳朵听周遭女同学们的悄悄话,如果能听到那两个字,她的心跳居然开始加速,浑身不舒服,手都觉得多余,一会翻翻书一会转转笔,丢魂儿一样。而同时,她又特别期待她们议论他。子萱心里嘀咕:难道自己恋爱了吗?不对啊,恋爱应该是两个人一起的,而我就自己啊;那这是什么?是我情窦初开?还是所谓的暗恋?可我都没正面看到过他啊,更别说交流聊天;他究竟长得怎样呢?牙齿白吗?眼睛好看吗……就这样想来想去,却毫无头绪。
上午第四节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师推门进来的同时同学们集体起立,可唯独有一名同学还有座位上“冥思苦想”,不用问,这必然是林子萱同学,同桌倪再媛赶紧推了她一下,子萱如梦方醒,“嚯”的一声弹了起来,却听见后桌的文具盒“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同时“哗”的一响,盒里的钢笔先生圆规太太尺子小姐橡皮弟弟一众们都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原来由于我们的林大小姐用力过猛,腿挤了自己的凳子,凳子又撞到后面的桌子,使后者来了个大倾斜,最后不幸中招的是本就处在桌子边缘的文具盒。老师闻声抬起头来,看到了十分歉意八分害羞六分无辜四分茫然的林子萱,便和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对着全体同学说:“坐”。林子萱长出了一口气,扭头冲倪再媛笑了笑,倪再媛也还了一笑,不过倪同学的这个笑显然没有林同学的纯净,而是包含了青春期女孩特有的八卦情怀——她已经看穿了林子萱的内心。
林子萱和这个同桌的关系还不错,她本来就是好相处的人,而且热心善良,倪再媛刚转来时人生地不熟,子萱主动要求班主任和她调到一桌,为的是尽可能地帮助她,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这个倪再媛同学根本不需要她帮,相反,倒是很多生活、学习上困扰着她的问题在倪再媛那里都能找到答案。她这个乖乖女哪里知道倪再媛同学的底细,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尽管如此,子萱和再媛的关系还是很好,很快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倪再媛比林子萱大一岁,但给林子萱的感觉,倪再媛的阅历和学识哪怕自己再过三年也恐难逾越。自己唯一比倪再媛有优势的就是些唱歌跳舞弹琴玩物丧志的东西。还有,在和倪再媛成为同桌后,她明显地感到倪再媛真的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可爱、最甜美,最动人的女孩儿,这一点,全班男生的表现足以证实:任何一个课间甚至是上课时都有来自教室不同方向的目光朝她们这边射来;下课了只要她们一起走在校园的路上就会遭到川州二中各种男生眼睛的“审视”;更为夸张的是,隔壁班人尽皆知的大书呆子、全年级成绩第一的李小百前些天和她们路上偶遇时居然活生生地撞到了路边的花坛上。所有这些,子萱都知道是因为和她在一起的倪再媛带来的。虽然这样,林子萱同学完全没有一丝嫉妒,而是能泰然处之地羡慕,这是子萱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才能具备的心态,在这个年纪,真是难能可贵。
对于同桌林子萱的心猿意马,倪再媛心知肚明。她那天做值日打扫教室卫生从林子萱的桌底下拾到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代数草稿纸,无意中扫了一眼,居然发现这张十六开的稿纸上,除了一个大大的只有X轴和Y轴的象限外,几乎全是“柳明”两个字。倪再媛会心一笑,既不惊讶也不像其他女孩儿那样得到别人秘密后如获至宝般激动不已,只是附身拾起这张稿纸,抖了抖灰尘,对折一下夹在了林子萱桌上的代数课本里就继续扫她的地了。林子萱同学内心里的这点小秘密就这样暴露给了她的同桌。
次日,倪再媛同学单枪匹马、意气风发地找到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柳明,言简意赅地对他说:“我们班有个女孩儿想和你请教个关于足球的越位问题,明天下午你生物课下课后就去操场旁边的水房门口吧,她会在那等你。”也不等对方做出回应,她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