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龙见丁振家一脸惶惑,说:“振家兄弟,我们是兄弟,二妹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爱护她吧,二妹伤不起了。”丁振家面色苍白,喃喃说道:“我忘不了她啊!”黄金龙不忍心丁振家如此丧魂落魄,安慰道:“日子还很长,振家兄弟,先好好回家吧。走,我们到村口去,弟兄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黄金龙和丁振家来到了村口,20多个兄弟都站在那里。分手时刻真是难舍。黄金龙此时不敢说话,他怕一开口自己的眼泪会滚出来。还是袁汉山冷静,说道:“弟兄们,都是男子汉,分手时别那么酸不溜机的,记住十月十八再相逢!”
弟兄们吼道:“十月十八再相逢!”
弟兄们走了,一望三回头地走了,只留下黄金龙和高青岩久久地站在那里。望着弟兄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黄金龙想得很多很多,兵力、兵器等等,他得开始筹划了。他仿佛看到旌旗蔽日的那一天,仿佛听到了战马的嘶鸣。他的心头不觉涌出了一首七律:
声声马啸卷征尘,特特蹄音最震人。
歧路休弹伤感泪,他乡再铸赤诚身。
屠龙已备丰城剑,立稷还需定国神。
奋起鲲鹏扶万里,翱翔唤醒九州春!
送走曾经日夜相伴的兄弟,黄金龙和张青岩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惆怅,好在两人把这些融化在练功习武上。黄金龙教的得法,张青岩练的专心。再加上张青岩有一副学武的好悟性,功夫大长,黄金龙深感高兴。张青岩跟着黄金龙,还学会了烧火做饭炒菜,今日、明日,你做一餐、我弄一顿的,日子过得也很快。然而黄金龙毕竟是农民,农民对天气最为关注。就天气的事情张青岩不止一次听黄金龙长吁短叹:老天怎么老是滴雨不下呢?长江边长大的张青岩当然不懂,稻谷正在灌浆,玉米、高粱正在拔节生长,红苕正在结根,没有适量的雨水怎么行呢?可今年,七月半以前,滴雨未下,稻田半干不干的;七月半以来,白天,太阳像个火球,热辣辣的,烤得大地直冒烟,夜晚难见一丝风。俗话说“七月多巧云”,有云就可能有雨,云多了、浓了,聚集在一起就会有雨。这年的七月,天空难得见彩云,即使有云彩飘过,也白得像棉花,轻飘飘地飘过头顶。黄兴淑村前那个黄金龙曾经磨剑的水塘,也只剩下浅浅的一脚背深的水了。有的村庄,已经抬着龙王爷求雨了。这天晚上,族公托人带口信给黄金龙,叫他明天一大早到水氹子那里商量事情。第二天一大早,黄金龙带着张青岩练完武,就匆匆忙忙往水氹子赶去。老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人在那里。张青岩轻轻说道:“金龙哥,你看,族公。”黄金龙说:“是族公带着几个房头的长老在那里,走,快去!”
还没有来得及等黄金龙喊族公,族公欣喜地说道:“金龙啊,没误你的事吧?快来,我们一起商量个事!”黄金龙说道:“族公,是这水氹子的事?”见族公点点头,黄金龙说道:“这水氹子是我们黄兴淑共有的,族公和房头长老么样安排,我都听!”族公和几个房头长老都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这水氹子虽然是父亲的产业,但早已献给黄兴淑村了。不过涉及水氹子的事,族公总要与他商量。族公脸上写满庄重,说:“这天还会干下去,今年又是一个旱年,这个水氹子必须封塘了。金龙的父亲留过话,‘日后天干,这水只保人,不保田!’现在我们只能保人了!”几个房头长老纷纷称是。族公说:“自今日起,白天黑夜轮流派班带锣守塘,不准任何人开瑭放水!”有长老问:“要是其他湾子的人来挑水呢?”
族公沉吟一会儿说:“目前各个湾子还有吃的水,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就让团近几个湾子的人来挑,但还是要按老规矩:大湾子不超过八担,小湾子不超过五担。这样一来,我们保水就不孤单了。为吃水、抢水闹出人命的事情,其他湾子有过,我们黄兴淑没有,我们这一代人也不能有!”黄凯炳说道:“族公这样安排很有道理,如果我们不让团近湾子来挑水,真有点说不过去,谁没有个六亲七眷的?”黄正巍也说:“地缘、血缘把我们都缘在一起了,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了!”
黄金龙一笑说:“正巍爹,我们是要一起活啊!”族公说:“金龙说得好,我们不是一起死,而是一起活!凯炳,派班就从你那个房头起,16岁以上、60岁以下的男丁都得派班,有事要请假!”黄金龙自告奋勇说:“我和青岩算两个!”族公一笑说:“你是忙人,有空就帮帮忙吧!”黄凯炳、黄正巍等忙着安排派班的事情去了。黄金龙看看只剩下族公一人,便轻轻对族公说:“族公,我到盛洪卿找盛铁王去了,万一有事,我若未回,就派人到那里叫我。”族公望望天说:“天色还早,你乘紧赶路吧。”
告别族公,黄金龙带着张青岩向盛洪卿走去。张青岩看着路边的水稻、玉米、高粱、红苕,好奇地问道:“金龙哥,你看这水稻不是结子了吗?怎么还要灌水呢?”黄金龙说:“这不叫结子,这是灌浆。水稻在扬花后就开始灌浆充实,这时候的谷子还没有成器,只是水浆子。因此要注意蓄水保水,做到‘干干湿湿,以湿为主’。这样才能起到保养老根吸水吸肥保叶的作用。间歇灌溉、干湿交替,以水调肥,以气养根,以根保叶,达到籽粒饱满。这样,一斗田打的谷子才会多,米才会好吃!”张青岩不由佩服地说:“金龙哥,你懂得真多,我要好好跟你学!”黄金龙说:“我家世代为农,看得多、听得多就知道的多了。呵呵,打渔、游泳,我还要向你学呢!”
一路说笑,二人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盛洪卿街。带着张青岩吃罢早饭,黄金龙在街头肉店买了一吊肉就去找盛铁王,感谢铁王在危难时刻的帮助。他记得叶功成说过,铁王的打铁铺就在盛洪卿街西尽头一个偏北的地方,旁边有个半亩古塘——那是盛洪卿的先祖留下来的。铁铺很有气派,老远就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现在,黄金龙已经来到盛洪卿街西尽头一个偏北的地方了,可就听不到打铁声。不过,黄金龙还是很快找到了那个放着风箱、火炉的打铁棚。小小的火虽然在燃烧,可炉子被封着,一片冷清的样子,丝毫没有叶功成讲的那样火热。黄金龙不由得心中一愣。
黄金龙正要张青岩去找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冒了出来。黄金龙想起来,他大概是打铁铺里那个名叫细混子的小徒弟,于是喊道:“细混子!”细混子本能地应道:“呃!”又奇怪地问道:“你是哪个?我不认得你!”黄金龙一笑说:“细混子啊,到这里打铁的人多,你哪里记得住?”细混子摸摸后脑壳说:“嗯,是的!好多人认得我,我不认得欬!”黄金龙问道:“你师父呢?”
“哪个稀客来了啊?”随着洪亮的声音,一个六尺高的黑红脸大个子走了过来。黄金龙亲切地喊道:“盛师傅!我是叶功成的兄弟,从黄兴淑过来,功成回大冶了。”铁王一脸笑容:“哈哈,知道了,你就是那个黄……。”他看到了张青岩手上的一吊肉,说道:“到盛洪卿走亲戚的?”黄金龙俏皮地说:“是啊,亲戚是功成的干爹,功成是我的兄弟,兄弟的干爹自然是我的亲戚了!”铁王豪爽地说:“七弯八弯还是弯到我头上了?送肉给我,那你得留下来喝酒!”然后对细混子说道:“细混子,把肉拿去叫你师娘下肉面!”黄金龙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们已经过早了!~”铁王也不多加客气,说道:“那就中午喝酒!”黄金龙奇怪地说:“盛师傅,听说你这打铁铺很红火的,怎么……。”盛铁王不由得火冒三丈说:“鬼戳的,现在把铁控得紧紧的!生意不好,我只好把细混子留下来,打发大徒弟柱子回去另起炉灶了。”他似乎猜到了黄金龙的失望,诡谲地一笑说:“哼哼,活人还能被尿憋死?要想活,老子总有办法!”然后轻轻说:“我知道你的兵书宝剑,有事就找我!”黄金龙被他的直爽豪放感染着,说道:“那就谢干爹了!”铁王豪迈地说:“既然来了,别空着手回去,马上开炉打两把刀,吃完午饭后送给你!”金龙也不客气:“那就再谢了!”铁王一腔热血,喊道:“细混子,开炉!”细混子尖声应道:“来了——!”
火烧起来了,风箱呼呼起来了,铁匠炉开工了,盛铁王夹出一块烧红的铁,挥着铁锤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冷不防棚子外急急地跑来一个人,来不及同铁王打招呼就喊道:“金龙,柯先生找你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