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能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陛下已经好几天没上早朝了吧。”
“自从苏美人进宫,每一天夜里陛下都是宿在新殿,说来又有哪一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还说什么早朝。”
“陛下以前也经常留宿他殿,但还是头一次这样如此不顾朝政……”
“果然还是因为苏美人吧,听说是绝色倾城,把陛下给迷了个神魂颠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远远看过几次这个苏美人,不过也只能勉强看个轮廓,但陛下对苏美人的宠溺可是有目共睹,毫不夸张的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
这里离着寿仙宫不远,花草丛生,假山林立,的确是一个适合用来交换秘密的场所。
而刚好散步到这里的九尾,是一只听觉敏锐的狐狸,又恰巧她所走的路刚好被假山与花丛包围,让说着这些话的人没有发现她就在这里。于是这些狐狸并不会特意去探听的事情,就这么意外的传到了她的耳里。
要说绝色倾城,九尾是认同的,倒不是她自恋,而是原本属于苏妲己这的一张脸,的确有那个资本;要说百依百顺,九尾也无可辩驳,因为她提出的要求少得可怜又分外简单,纣王从来都是全部答应;再说早朝,虽然纣王从来没有睡到日上三竿,但的确是连着好几天都不去了,至于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至于神魂颠倒?九尾想起来纣王在那些宫人们面前对自己流露出来的痴迷神情,的确以假乱真。
这么一想的话,这些人所传出来的话还真就句句事实,真的说不上造谣二字。九尾摇头,继续散步,权当是没有听见过这些人所说的这些事。
但纣王显然是对这些流言非常满意,甚至有让它愈演愈烈的意思。
朝朝宴乐,夜夜欢愉,这就是九尾自进宫后纣王陪着她一直过的日子。
王宫的酒宴一如初时的无趣,但九尾犹若无骨的倚在纣王身上,挑眼转眸间水光流转,分明是对这酒宴分外满意之余才会展现出来的风情。
纣王见怀中美人欢喜,自然是不分昼夜的设宴取乐。至于政事,有目共睹他已经是许久不曾打理。
九尾其实不太清楚身为帝王应该做些什么,但转眼近三个月的玩乐,纣王明显清闲过了头。
又是一个清晨,又是一轮笙歌。九尾将手中美酒递至纣王嘴边时,因为突然萌生的好奇心开口问纣王:“你身为一个帝王,难道就没什么要做的吗?”
清晨的空气润凉,晨曦透着虚幻,纣王在这虚幻中似是勾了勾嘴角,他就着九尾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还没到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
九尾看得一时失神,此刻的纣王吸引人的眼球到不甚真实。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有点怕声音一大便毁了眼前的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她问:“听说大臣们对你朝朝宴乐、夜夜欢娱怨言不少,要是这都不算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的话,你是想等他们夺了天下再去后悔?”
纣王看了九尾一眼,眯眼敛去了精光,似是心情极好般顺了顺她垂落的长发,道:“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胆子。”
九尾歪头表示疑惑,在她正要问纣王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便听见震天的钟鼓声在宫阙中传荡开来,一声比一声更急,直听得人心浮气躁。纣王倒是没觉得意外一般,他拍了拍九尾的肩,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九间殿看看他们这次能搞出些什么花样。”
这么一来九尾倒是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摘星楼上吵吵闹闹,她本来就不怎么想继续待在这里,这时候纣王要走,正好合了她的意。她甚至比纣王先起身,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连请退礼都是眼见的敷衍了事。
纣王看着挥退跟随上去的一众宫人的九尾,笑意不自觉地蔓延到嘴角:还真是一个与这个宫殿格格不入的人。他这样想着,朝着九间殿的方向施施然行去。
九间殿上有钟鼓,若是钟鼓齐鸣,便是满朝文武共请帝王,各陈其事,而帝王闻听钟鼓之声,必须得出现在朝堂之上,倾听万言。
这些话说来好听,但也只是被人刻意的加以修饰,要说得更简洁明了的话,这钟鼓不过就是强制让纣王临朝的一种手段而已。
其实纣王以为文武朝臣敲响钟鼓的时间会是更早一点,但他们比纣王预想当中的更能沉住气。
迎接纣王的是以上大夫梅伯,丞相商容,亚相比干为首的一干文武大臣,等着纣王批阅的的是积攒了数月无人批改的奏章。
看样子这些大臣们这次敲钟鸣鼓请纣王上朝是铁了心要纣王做些什么,他们全都立在殿中看着纣王,在请求纣王批阅奏章之后不发一语。纣王本以为他的久不临朝会让他们采取过激一点的手段,这时候看见这过于软的阵仗未免觉得没意思,可他既然来了也不好真的什么都不做便拂袖而去,于是他只得百无聊奈地翻着那些废话连篇的奏章,时不时地落下一笔。
胡乱地翻弄着大臣们想给他看的奏章,纣王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他在心底推演着自己的计划,不知怎的就想起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的九尾来。
说来自己与她相识后的这段日子,倒是比之前他独自一人撑着要来得更为轻松愉悦。虽然从根本上来说或纣王对于九尾的来历不明以及避而不谈还是心存足够的怀疑,但比起稍不注意就让自己吃亏的朝臣已经要好上太多,也让自己能有个松口气的时候。
“启禀陛下,钟南山云中子求见陛下,说是有要事相告。”有人打断了纣王的思绪,他抬眼看去,原来是午门官。
“钟南山,来得还真是时候……”纣王看了一眼午门官又看了一眼殿中垂首而立的众位朝臣,自己久不临朝,这求见之人倒是会抓准时机。纣王伸出手指轻点龙案,道:“宣。”
有人随着午门官走过当日九尾也曾走过的路,纣王看去只见那人却是头戴青纱,身穿道袍,宽袍大袖,手持拂尘,只是一个游方道士。不过看上去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算是衬得起他的名:云中子。
云中子在九间殿前滴水檐下持着拂尘打了个稽首,道:“陛下,贫道有礼了。”
纣王看着大殿中央直起身来的人,暗自皱了眉。要说他与九尾一样同样是不行大礼,一样是理所当然,但这其中所表露出来的东西却不一样。对着这个自己找上门来、一身超然于外之气的云中子,倒还不如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章让纣王来得更为舒心。
因为这不好的第一印象,纣王也就不打算和这个人多说废话,他开口问:“不知道长求见孤王是为了什么事?”
云中子长身而立,回到:“贫道昨日夜观天象,见有冲天妖气,怕是有妖孽盘踞王宫日久不去,长此以往宫中必生祸端,贫道此次前来,便是助陛下斩除妖孽,以保太平。”
云中子说得煞有介事,纣王却没有就此相信。他将目光扫向垂首而立的众位大臣,但是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一般会看人脸色,此时他们低眉顺眼无一人有与云中子或是纣王对视,对于云中子的话既不附和也不反对,一干朝臣这一次倒是难得的一条心。
纣王看向云中子,道:“那依道长的意思,要怎样做才能除去这王宫里面的妖孽?”
“贫道既来自是有所准备,”云中子说着话取出一柄木剑来,道,“此为松木剑,虽不是什么重宝,但三日之内,让妖孽成灰却是易如反掌。”
“那道长可知到你所说的妖孽现在身在何处?这松木剑孤王又应该怎样去用?”
云中子闻言淡然一笑,端的是一脸高深,他道:“这点琐事倒是不劳陛下多费周章,陛下只需将它悬挂在分宫楼前,即便是不知道妖孽所在,只要它身处王宫,三日之后便是必死无疑。”
纣王闻言一挑眉,心说这样的方式,有没有妖孽也就是单凭你云中子一张嘴了。但这么做于他而言也没有损失,如果能借着此事看一看是不是有谁耐不住了要有所动作,而针对的又是何人的话,他又何乐而不为?
纣王再次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朝臣们,道:“来人,将道长所呈之剑挂去分宫楼。”
云中子见纣王收下松木剑也没有多留,干净利落地告了退。此时的纣王也没了应付这群朝臣的心,他跟着站起身来,道:“孤王累了,退朝。”
底下一干大臣闻言齐齐看向仍旧如山的奏章,不由得有人出声道:“陛下,这些折子……”
“王宫之中妖孽盘踞,你们漠不关心也就罢了,如果再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处理不好,你们处在这个位置又有什么用!”纣王拿住云中子在时这些人闭口不言的话头将他们斥得哑口无言,面对他的拂袖而去到底是没人敢继续出言阻拦。
先不论云中子此次是被人请来还是不请自来,此番行为又是有何目的,不得不说的是,云中子的所作所为,的确让纣王有了一个让人无法辩驳的,离开九间殿的理由。
想着那群大臣想说什么又碍于自己的隐怒而不敢说什么的样子,纣王就觉得畅快,可当他回到新殿看见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九尾时,这畅快突然就灰飞烟灭了。
纣王走近床榻,轻轻推了推九尾,唤她:“九尾,醒醒……”
“唔……”九尾好半天才低低地应了一声,看清楚来人后强打着精神坐了起来,她道:“是你啊。”
纣王点头,揽着九尾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问:“不舒服?我去叫太医来。”
纣王说着这话就要放下九尾起身去唤人,但九尾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她摇头,道:“头疼,分宫楼前挂了什么?”九尾自然知道自己这不是普通的头疼,就算是叫了太医来也是无济于事,而身为妖,能够感知威胁的源头从来都是与生俱来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