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伤透了心,这一回,梁晗不准备再忍下去了。那一日过后,不过几天,就传来了两人解除婚约的消息。
魏央赶到“王朝”时,崔进东已经喝了很多酒,人却依旧清醒着,像个人偶一般坐在一堆酒瓶中,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灰败,眼中再没有从前那种骄傲自信的神采。
没有人同情他。
甚至他最好的兄弟——魏央,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安慰他,只是来看一看他死了没,没死就拖回去,免得醉死了惹崔家伯父伯父伤心。
“叔安,你也觉得我错了?”他的眼中没有焦距,仿佛魂魄离体般轻声问。
魏央看着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最好的兄弟,“嗯,你错了。”
崔进东忽然就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笑到眼泪落下来都无所觉:“我真的爱眉眉,我不能委屈她,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子……可是,可是梁晗和我在一起十一年,十一年……我不能给她爱情,但我不能连未婚妻的身份都不给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泪流满面,扪心自问。
“呵!”魏央冷笑,看着崔进东的狼狈模样,却没有半点同情,“你以为梁晗稀罕这个身份?也就是你那眉眉稀罕崔太太这个名头,别把梁晗和她比,太糟践人了!”
崔进东看向他,眼中是不被兄弟理解的痛苦:“你别这样说眉眉!她是个好姑娘!”
“她是好姑娘,梁晗就不是?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魏央快被他气死了,口气也冲了起来,“幸好梁晗跟你解除了婚约,要是嫁了你,这辈子就糟蹋了!”
魏央本来就站在门旁边,如今听了他这话,真心觉得自己来看他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没人挡着你的眉眉当崔太太了,你就好好和她过吧!既然你也没醉死,我就回去了。”语罢转身就走,走到门外,却又停了停,最后一句话:“你能对梁晗这样狠心,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和你的‘真爱’在一块儿时,好歹也想想崔爸崔妈。”
屋内再次只剩崔进东一个人,他看着魏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将手中的酒瓶一砸,双手挡住脸上肆意纵横的眼泪。
“梁晗姐,你,你别想不开啊……”若水抱住梁晗的腰,站在半山的山崖前十米处,硬是不让她再往前走了。
梁晗似是怔了一下,随即红了眼圈,看向不远处的悬崖,忽然哽咽出声:“我没想死,让你陪我一起来,就是怕我一时脑子短路……我还有爸妈和梁晨呢,我怎么能死……”
若水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哄劝道:“梁晗姐,要散心咱去哪儿都行,这里风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只是一瞬间,梁晗就好像变了个人,她轻轻擦了擦眼泪,将一直握在掌心的小盒子露出来,“我是来处理这个……的。”
“这是……?”若水有些疑惑,略略松了手,但还是环着梁晗的一只手臂,唯恐她忽然想不开。
梁晗没有回答她,而是轻轻将盒盖打开——赫然是一对钻石对戒!
“这是,我当初毕业的时候,亲手做的。”梁晗的笑意温柔,却说不出的哀伤。
那对戒指,没有精巧的设计,没有独特的构思,甚至简单到有些粗糙。可那是她的心,那时的她,在最好的年华,怀着最深沉的爱意,亲手做成的戒指,期待着终有一日,能交付到那人手中,在所有人的祝福之下,执起她的手,为她戴上,向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谁能想到,人心如此易变,如今钻石依旧在盒中熠熠生辉,可那个让她甘心等待多年的人,如今却将一腔温柔尽付他人。
钻石象征着“永恒不变的爱意”,铭刻着她当年许下的空茫愿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付出了所有青春年华倾心以待的爱情不过是个笑话!
梁晗将钻戒举高,透过夏日的阳光,璀璨的光华折射进她的眼中,刺得她流下了泪,她静静笑着:“我五岁认识他,十六岁和他在一起,二十三岁和他订婚,今年,我二十七了。”
若水捂着嘴,掉下泪来,低声呜咽。
“我们认识二十二年,在一起十一年,订婚三年。”梁晗轻笑出声,却又泪落如雨,“却都比不过他一见钟情的真爱。”
“如今,这也算是解脱了吧?”
她虽是笑着,可是一身悲凉凄怆让若水的泪止都止不住,见梁晗还要往悬崖边走,若水忙扑上去抱着她:“梁晗姐!”
“放心放心,”梁晗轻拍她的手,晃晃手中精致的戒指盒,“我只是想把这个送走。”
让这段并不美好的爱情埋葬在她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若水却依旧抱着她,仰起头,眼中全是泪:“梁晗姐,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是,全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你难过?你这么好,会有更好的人替你戴上,将属于他的那一份珍而重之。”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别扔了它。这是你在最好的时候,用了最好的心意做成的。从今往后,就和他无关了!”
梁晗站了很久,直到若水的目光转为忧心时,她终于拥住若水,在她怀中泣不成声,手中紧紧握着小小的盒子,那略尖的盒角狠狠扎在她的手心,似是要留下最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