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
周三,他将为他的第三个俱乐部赢得他个人的第三个欧洲冠军杯。他才27岁。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足球运动员。但在故乡荷兰他受到讥讽。“克拉伦斯·西多夫得到第三个欧洲冠军没啥了不起。”评选出荷兰球员“一百强”的亨克·斯帕恩说。“一百强”很有权威性,囊括了荷兰最好的球员,是一个有关荷兰足球文化的介绍和指南。就连为西多夫“歌功颂德”(《克拉伦斯·西多夫传》本月已出版)的作家西蒙·佐瓦柯也说,西多夫自大到了极点。
西多夫得过多次冠军杯奖杯。1992年10月28日,年仅16岁零211天的西多夫成为阿贾克斯最年轻的球员,比克鲁伊夫、范巴斯滕、博格坎普等人入会时还要年轻。“我认为西多夫在2000年会大放异彩。”阿贾克斯教练范加尔说。
无论球队需要他踢哪个位置——中后卫、左边卫、边锋,西多夫似乎都能踢得得心应手。而且他的体格已经比大多数球员更壮实,更不用说他那整个球队里最大的屁股了。在媒体访谈(他从来不会像鲁尼那样保护自己)中,他像个退休的内阁大臣似的,大谈纪律、责任和尊敬。从幼儿园开始,到小学时代跳了一级,再到高中时被选入学生会,最后到成为国家青年队的队长——他难免一直自以为是。
他属于辉煌的一代。少年时期开始,他就跟帕特里克·克鲁伊维特一起在阿贾克斯青年队踢球,在那里他享受到最好的足球教育。他们加入的一队里有德波尔兄弟、埃德加·戴维斯、弗兰克·里杰卡尔德、埃德温·范·德萨、卡努、亚里·利特马宁等人。后来他们赢得了1995年的冠军杯(那是西多夫第一次赢得冠军杯)。
然而,根据佐瓦柯的记述,当西多夫在对AC米兰的决赛中被替换下场时,他日后爱捅娄子的毛病就暴露出来。比赛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冲到范加尔面前问他为什么要替换自己下场。机警而谨慎的前门将抓住他,把他按到凳子上。但一向意气用事的西多夫决定甩手不干了。他离开了阿贾克斯。毕竟他已经19岁了。埃里克森把他带到桑普多利亚队,西多夫只用了4秒钟就完全适应了。“我能进一步发展我的个人特点,主要得感谢埃里克森,”西多夫对佐瓦柯说,“他不会把想法强加给你,除了对自己,他看待别人也很有眼光。”
这话听着毫无恶意,但有个问题。足球是一个有等级制度的运动——教练处于塔尖,但西多夫却以为足球是队员们聚在一起通过讨论来增进个人特色的运动。与踢球相比,他更喜欢跟人交谈。关于“正能量”的抽象演讲,以及某些事件实乃早已注定并有助于他个人特点的发展,是他最爱的两大交谈主题。
他的胡言乱语激怒了荷兰球迷(他们讨厌不知所云的心理学术语)、其他球员(同理)和教练(他们根本就希望队员们全都闭嘴)。在桑普多利亚待了一年之后,西多夫加入皇马——此时距皇马第一次试图跟他签约已经5年了。在皇马他还不忘絮叨那些不知所云的心理学术语。作为一个自以为彬彬有礼、心怀善意的人,他压根没想过他的唠叨会让别人感到烦恼。当他试图在中场休息时对皇马教练法比奥·卡佩罗解释战术时,卡佩罗撕掉外衣朝他砸过去:“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干脆你来当教练吧!”
虽然西多夫为皇马赢得了1998年的冠军杯(决赛中打败尤文图斯),但他还是没有被大家所接受。他的队友斯蒂夫·麦克马纳曼在一次训练时告诉我,教练说完话后,西多夫竟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还说:“你不能那样,你得这样。然后你再让我当教练。”2000年1月他被“卖”给国际米兰。
尽管他在18岁时就已经是国际球星了,但他的祖国却一直疏远他。原因之一在于他有“齐达内情结”。作为一个很棒的球员、一个能够一脚射门的超快速“水泥墙”,西多夫希望自己成为那种老式的进攻型球员。有些球员性格跟场上风格是一致的。例如,戴维斯和罗伊·基恩,他俩都是非常好斗的人,在场上也喜欢进攻。又如克鲁伊夫,他是个爱发号施令的人,同样在场上也很专横跋扈。但西多夫的性格——比感到重任在肩的老头子还磨叽——使他在进攻时像个伟大的印度思想家一样慢慢悠悠、举棋不定。
荷兰的教练通常把他放在右半场,但西多夫在“发展个人特点”思维的感召下,经常会突然出现在10号球员的位置。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超过对方球员,因此他看起来似乎不够卖力。他喜欢用平平的声调说抽象的概念,抢别人的罚球,以黑人球员的发言人自居——这些都让荷兰人感到厌烦。
西多夫被看作是球队内苏里南分裂运动的领袖。这有点过分。他为克鲁伊维特说话,只是因为他觉得克鲁伊维特比较木讷、不会表达而已,他为戴维斯说话是因为他觉得戴维斯说的话不够得体。外界广泛认为他和戴维斯是好朋友(“双胞胎”)的看法是错误的,这种错误观点来自于他们以为黑人长得都差不多。
“埃德加跟我是两类人。”西多夫彬彬有礼地说。荷兰白人球员大多喜欢西多夫。当我问及范·德萨为何离开球队,他说:“你说的那些球员——我们之间有过节。”范·德萨和戴维斯在尤文图斯的时候,西多夫反而经常给范·德萨打电话。西多夫常在世界比赛中受揶揄(主要被荷兰白人观众)。2000年欧洲杯民意投票结果显示,81%的公众希望他离开国家队。这是近几十年来荷兰球员遭到的最严重的羞辱。
西多夫挺过来了。他母亲观看比赛时在观众席里哭,他父亲乞求他不要再为荷兰队效力。就连西多夫自己也动摇过。有一年的圣诞节,他考虑为荷兰民众写一首诗。(光演讲还不够,西多夫还经常用诗歌和歌曲的形式与人交流。)在国际米兰,他也经常惹怒别人。他总是坐在队员席里。自1998年世界俱乐部杯之后他再无斩获。
但是,自从去年夏天他加入米兰队,情况有所好转。他被安排在中场左侧位置,既可进攻亦可防守,而且在他的“个人特点”驱使下,也可以踢中间位置。米兰队喜欢他的身材——俱乐部的计算机程序发现他的肌肉已经达到最大化,于是他被禁止做任何会减轻体重的训练。这个俱乐部也能忍受他“不断发展的个人特点”。
西多夫加入米兰后,米兰队的体育心理医生布鲁诺·德米歇里斯告诉佐瓦柯:“他的话10%像球员说的,70%像教练说的,20%像俱乐部总经理说的。但我看得出来,他说那些话的本意是好的。在米兰工作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个人特点这么明显的人。”
德米歇里斯认为足球应该这样踢——哪怕教练让球员去打扫练习场地角落里的一坨便便,球员也得乖乖地去,最多是问一句:“没问题,先生。但哪坨是我们该打扫的便便?”只有西多夫会就便便的各个方面加以讨论和争辩。目前足球还不适合他,但经历过几次冠军杯之后,这位山寨心理治疗师兼内阁大臣会有所觉悟的。
西多夫成为顶级职业球员已经有18年了,目前正在征战他的第四次冠军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