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疯女人的声音是何时消失的,反正乐天和吴富贵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天刚亮,两人又被一阵锣鼓声吵醒。
“妈的,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大清早的敲什么锣,有人死了?”吴富贵骂骂咧咧的随着乐天出了房间。
“妈的,上次我来的时候,没有遇到这种烦心的事,这次真倒霉,昨晚被吓了一跳,睡个觉也睡不安生。”一屁股坐在大堂的凳子上,吴富贵还是不满的低咕着。
昨晚那伙计此时正端着早点来到桌前。
乐天对他说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就敲锣打鼓的?”
那伙计把早点放下,一脸无奈的说道:“不好意思,把你们吵醒了。今天是镇上祭山神的日子,镇上的人要去几里外的山神庙祭神,现在敲锣打鼓正集合准备出发呢。”
“哦,原来是你们镇上的风俗习惯。”乐天咬了一口馒头,往门外一瞟,看见一大群人拥挤着路过,后面还络绎不绝,不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非常阴邈。
“这么多人,看来挺热闹的。”祭山神的风俗许多地方都有,特别是靠山吃山的村落,大都有这个习惯,所以乐天并不在意。
“人是多,几乎镇上的人都会去,怕有好几百吧。”伙计闲着无事也坐了下来,看着外面。
客栈里似乎没有什么客人,其它的桌子都空着,因为这个镇交通很封闭,过往的客人就很少。
吴富贵好奇的问道:“这里真有山神吗?你们见过没有?”
那伙计苦笑道:“我不是本地人,是老板的远房亲戚,来这里帮他干活的,有几年时间了,这山神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听镇上的老人说,这祭山神的活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哦,原来才一百多年,我以为很久了呢。”乐天漫不经心的说道。
“客官,这一百多年都够呛了,你还想更久?”那伙计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昨晚那女人怎么疯的?就是因为这山神疯掉的。”
提起昨晚那疯女人,乐天二人反而来了兴趣。
“哦,这女人发疯跟山神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们说,几年前这女人的大儿子被祭了山神,她老公为了夺回孩子,被一阵风卷走。她的小儿子当天夜里也得了暴病而死,一家人就剩下她一个,她抱着小儿子的尸体当场就发了疯。”伙计神秘兮兮的说道。
“平常她还正常,不过一到了祭山神的这几天,她就会犯疯病,真是可怜。刚才没有见到她,不知跑哪去发疯了。”
“什么?你说她大儿子被祭了山神?用活人祭山神?”乐天不可思议的叫道。
吴富贵一下也傻眼了。
“你跟我说说,这倒底怎么回事,哪有用活人祭神的道理,这究竟是个什么山神?”乐天的眉头皱了起来。
“客官,小心点,得罪了山神,那是会掉小命的。”伙计低声说道,“这祭山神的规矩是每年九月二十日,奉上猪牛羊若干,外加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各三个,你们算算这一百年下来,有多少小孩子被吃了?平常每月的初一还要送上牲畜若干。”
乐天怒上心头,一拍桌子,叫道:“这是什么山神?分明就是妖孽作崇!”
那伙计吓了一跳,说道:“小声点,大家都知道这山神不是善类,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这样做,这镇上的人都没法进山打猎,进去了就是有去无回。你要知道,这里田少山多,镇上的人大都靠打猎为生,进不了山,就断了生计。”
“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
“听说一百多年前,这山神才现身于此,不少猎人因此丧命,大家惶惶不安。后来有人说,是因为人们打猎,砍柴,侵犯了山神的地界,因此遭到报应。为了平息山神的怒气,人们就开始了祭山神,光用牲畜还不行,还要用童男童女,结果山神享用了人们的祭祀,果然不再袭击进山的人们,因此这祭山神的活动就一年一年的传下来了。
每年这个日子的前三天,镇上便开始挑选童男童女,让那些有两个以上小孩子的人家去抓阄,谁倒霉就是谁了,被选中的小孩子就集中关在一处,专人看守,防止家人闹事。”
“妈的,搞了半天居然是这样祭山神的。”吴富贵也气得不得了。
“那这山神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人见过没有?”乐天问道。
“见过的人多了,不过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那山神幻化成狼,有的说是蛇,有是说是虎,有的干脆说是一棵树,弄不清楚这山神的真实面目。这祭神的时候,把牲畜和小孩放在那山神庙中,然后大家离开,只见那半空中乌云一片,地面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大家再去看时,山神庙里牲畜和小孩都不见了。那一次,这疯女人的老公死活不肯离开,要和山神拼命夺回孩子,结果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这一百多年间,就没有什么高人去收拾这山神吗?”
“听说有过,有会法术的修道之人闻讯而来,结果要不是大败而逃,要不就是自己在林中消失了。听说事后惹怒了山神,又殃及了不少人。最近这些年间,就没有外人来插手此事了。这年头,能活命就偷着乐吧。”伙计叹了口气,站起身往柜台去了。
这时外面的锣鼓声渐渐小了,不时还有人三五成群的从客栈门口路过。
“真是岂有此理,这事,老子管定了。”乐天一咬牙,站起身,俊目圆睁,对吴富贵说道:“走,看看去。”
吴富贵说道:“天哥,我们还有大事要办哩,别误了正事。”
“大事要办,这事也不能坐视不理,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就一定要出手,我就不信,老子的神剑砍不了它。”
那伙计听到乐天的话,赶紧过来说道:“客官,千万不要冲动,如果失手了会害人害己。”
吴富贵说道:“这伙计说得有理,这山神的底细我们都不清楚,万一不成功,反而会连累了这里的乡亲。”
乐天沉吟道:“无论如何,先去看看,绝不能袖手旁观。”
“好吧,我们看看去。”吴富贵知道拗不过乐天,只好答应。
那伙计说道:“反正店里没事,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当下三人出了客栈就随着人群走去。
祭山神的人很多,前面的队伍望不到头。
天阴沉沉的,灰朦朦的一片,就如同此时人们的心情。
人群很安静,大家的表情都很肃穆,队伍里都是成年人,没有小孩子,乐天三人落在了最后面。
出了镇,顺着一条田间小路往东而行。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在秋日的箫瑟中一片灰色。
乐天听到不远处传来水响,举目一看,右边十丈开外,出现一条湍流的溪流,在镇子的外围,逶迤而去。
长长的队伍象蛇一般在田间穿行,沉闷的气氛让人倍感压抑。
穿过田野,行了几里路,来到山脚下,乐天看到前面空地上黑压压一片,不下五六百人,后面的人都往两边扩散开去。
看来山神庙到了。
乐天和吴富贵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旁边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二人,尤其是乐天背上的那把剑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些人私下里指指点点。
空地的最前面,是一座石头彻成的山神庙,其大小和一间普通的民房差不多,庙宇被扎眼的红布缠绕,象血一般的鲜红。除了那扇木门,几乎都被红布遮住了。
山神庙前方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头做的香炉。
而山神庙的后方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在风的折腾下,发出哗哗的声响。
乐天往旁边看去,十几只猪牛羊被栓在一根木柱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在另一侧,有六个身着黑衣,头系红布条的年轻人站成一排,手里各抱着一个小孩子,看样子都才一至两岁,没有任何声响,可能是睡着了。可怜的小家伙,根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悲惨命运。
等人们都在空地上站定了,一个乡绅打扮的年过花甲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慢慢的走到香炉前,然后转过身,扫视了众人一眼,拖长了声音叫道:“祭神开始!”声音不大,却很威严。
正在交头接耳的人们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三声锣响。
人群里走出三个人,两个人举着一个三尺来长的大烛,点燃后插在香炉里,另一个人手里是一大把香,插在了大烛的四周。
那老者转过身去,嘴里念道:“拜山神。”
又三声锣响。
老者率先双膝跪地,俯下身去。
黑压压的人群都跟着一起跪了下去,只有乐天和吴富贵还站在那里。吴富贵觉得不自在,小声说道:“入乡随俗,别站着。”于是两个蹲了下去,并没下跪。
只听到那老者嘴里念道:“今大溪镇镇长率全体信男信女,叩拜山神爷爷,希望山神爷爷念乡亲们一片诚心,保佑大家平安无事,五谷丰登。”
说完,众人随着那老者一起叩了三个头,才方站了起来。
那老者又说道:“奉上三牲!”
三声锣响。
几名年轻人解了那些牲畜的绳子,往山神庙牵去。
待那几人出来,那老者又叫道:“奉上童男童女!”自始自终,那老者的声音都没有任何感情,似乎已经麻木了。
三声锣响。
那六个抱着小娃儿的汉子排着队,向庙门走去。
这时人群后面发生了骚动,只听到一个女人嘶哑的叫道:“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