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乱了,彻底乱了。
巍巍四百年大汉,屡经波折与磨难,流过多少血!流过多少泪!多少英雄儿女为之死为之生,今日——彻底崩塌。
而推到他,将其扫入垃圾堆的是面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子,满面风霜,头发凌乱,随意束在脑后。
这个男子,一身破烂青袍,缝缝补补,还有大片黑色的血迹。
这个男子,手持大剑,站在那里,威严而冷酷的扫视全场。
嚎啕大哭的有,怒斥奸佞的有,默默垂泪的有,低头沉思的有,怒目而视的有……
朝堂如同菜市场一般乱糟糟一片。
刘岚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这一幕幕。
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甚至是自寻死路的选择。
天下都在争,但是这层纸直到今日才终于被人捅破。
而捅破他的却是已经彻底掌握“大义”这面旗帜的汉王。
不只是朝堂,整个天下有识之士都会认为,刘岚疯了,彻底疯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选择会给刘岚带来极大的困扰。
远的不说就说,就说三个人。
皇甫嵩,汉室老臣,多次大权在握,可从未起过反叛的心思,如今改朝换代,不知老人家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卢植,他赞成刘岚的改革,可是……改朝换代绝对不在其认同范围内。
马腾,从根子上讲,他的上位就是由于祖上是马援,如今汉朝覆灭,难免心思扰动,若是与羌人合谋打出清君侧复汉室的旗子直接南下,其威慑力远超他在西凉时候。
更别提天下间无数名士。
大汉四百年福泽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就能让人忘却。
汉室最有可能复兴的希望最强大的武力众望所归的这个人却给了摇摇欲坠的大汉最致命的一刀。
“来人,将所有今日来逼宫之人看押起来,交由国安局审查,最高法院定罪,包括刘协。将南宫灵之死赵清发疯刘心中毒三案并入此案共审。”刘岚吼道。
没人上前,卫士们包括许褚典韦太史享等人,都深深沉浸在震惊之中,一切都如同虚幻,心中又隐隐的疼痛,不撕心裂肺,却那么的痛,那么的真实。
“都傻了么,动手。”刘岚见没人动,继续吼道。
“诺”
如此卫士们才强行收回心中思绪,执行命令。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剩下的人都是刘岚这边的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直勾勾看着刘岚。
尤其是荀彧,面皮抖动,一脸痛苦和迷茫。
他想不到,怎会如此,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刘岚嘻嘻一笑,满不在乎道:“干嘛啊,都傻了啊,不过是换个名字罢了,多大点事啊。”
流氓,更加彻彻底底的流氓。
混蛋,再没有更混的混蛋了。
还是没人理会。
好走狗,郭嘉总是够义气的,而且一直都是够义气的,他轻咳一声道:“不是换个名字这么简单。”
刘岚自然不想搞这么僵,有人答话,自然赶快去接,笑道:“是啊,中间有许多复杂的东西要处理,咱们商量下吧。”
“首先,是皇甫嵩将军,此事只怕对他影响最大,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如今……还请汉王亲自书信一封解释。”
“自然。”
“其次,应该速速通知各地将士,稳定军心。”
“好。”
“第三……”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将事情拉上正轨。
逐渐的,所有人都参与进来。
事情已经如此了,难不成再有大乱。
说白了,也就是换个名字罢了,继续帝位的不还是刘家子么!
好吧,木已成舟,只能如此做想了,最重要的是挽回局面,稳定国家。
如果说有值得庆幸的一面就是,刘岚没当场杀人,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一旦杀人,或者仅仅是暴打刘协甚至伏完等人,传出去影响更加恶劣。
清风刀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便想返回梨花亭,宫门口碰到青松和刘苦,应二人之约再次返回宫内查看赵清的病情。
事情很诡异,赵清夜间在自己房内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还有隐隐入耳的琴音,依照赵清的胆量和身手本来应该没什么的,偏偏就是病了,甚至疯了,每日喃喃自语,更要命的是死活不肯离开房间半步。
鉴于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皇宫不在自己人全权控制之下,不好行动。
如今刘苦也不肯再拖,今夜正是时机。
刘心就好弄多了,虽然中毒,不过张仲景一直在给他解毒,缓释毒性,初时连下地都不能,如今算恢复的好了,现在最多再有两个月便能全好。
但凡是这种诡异的毒药毒性都不强烈,比不得鹤顶红等猛药,触之必死,不过下毒难度更高。
刘心毕竟是帝王,虽然简朴,可是这方面绝对没有疏忽过。
帮他试毒的几名卫士虽然也中了毒不过没什么大的反应,他们身体强壮而且轮流试毒,量不大。
也正如此,刘心才中毒太深,直到后来才发现。
事情繁多,数人商谈到掌灯时分才大致确定几项要紧的工作。
顾不上庆祝汉王回归,又回去忙碌起来。
好在,有了汉王,就有了主心骨了,心中踏实许多。
刘岚和刘心去看望赵清,一路商谈,弄清楚诸多事项。
事情很简单。
刘岚离去,刘心监国,传出刘岚偶染风寒。
可是,风寒这种病可大可小。
你半个月没好,一个月没好,总不能半年没好吧。
这班人,在旦日大朝会没看到刘岚,终于开始发难。
回到寝宫,那个简单单单的院落,进了熟悉的房间,屋中有一股难言的霉味。
赵清就在床上,看到她的模样,刘岚一阵心痛。
头发乱蓬蓬的,面容枯槁,眼中没有神采,手中攥了匕首,敌视所有靠近自己的人。
刘岚慢慢靠近,和她说些以前的事情。
慢慢的,赵清似乎回过神来,记起了刘岚。
又过了好大一会,刘岚喋喋不休说着以前的大事小事,包括鲜卑赵灵甚至吴兰等人的事情,这个可怜的女子终于恢复了些清明,哇的一声大哭,弃了匕首扑倒刘岚怀中。
“灵儿死了,是被人害死的,那天,她说有个南宫家的一个亲戚要见她,我便想法子安排她偷偷出宫,还吩咐柳青安排人偷偷保护。她走的时候还开开心心,说家中还有亲人尚在。结果,结果,人却没了,七天后被秦松送来,人已经没了,她……她……”
说道这里泣不成声。
刘岚心中苦痛,但仍是小心询问:“为何不召她那名亲戚入宫相见?”
“灵儿说,他那亲戚早年参与黄巾,生怕被人知道问斩。”
“他怎么找到灵儿的呢?”
“那还是重阳节的时候,我和灵儿蔡琰心儿他们登高,为你祈福,下山之时,有人弹琴。灵儿说那是南宫家中琴谱,细看之下正是故人,待要找寻,那人却已经不见,事后有人递了字条给随行卫士。字条后来被秦松拿走了。”
如此看来,应该找秦松问问具体情况了。
“真惨啊,灵儿死的好惨啊,浑身上下都是鞭子打的,一点好肉都没有,一只眼睛都被烫瞎了,下面……下面也糜烂不堪,还有……还有……呜呜!”
赵清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哭泣。
听了南宫灵的惨状,刘岚心中发寒浑身发抖,酷刑——针对女子的酷刑。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南宫灵可以说与世无争,既无子嗣也无亲朋更不曾与人结仇。
如果有人想害她,那么唯一的原因是自己。
但是这又极其不合理,为什么不对蔡琰下手,她是皇后。
为什么不对赵清下手,她是刘心的母亲。
为什么不对刘心下手,他是正牌皇帝。
南宫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的,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为什么。
如今,只有希望秦松那边能有些可用的消息了。
“你说房间内有白影和琴声,是怎么回事?为何刘心和卫士们从没发觉?”
赵清出事的时候,刘心和卫士也曾查看一番什么发现都没有。
甚至违背规矩,刘心带几名卫士值守在房间内。
当夜,赵清和衣而睡。
第二天醒来,直说有白影和琴音。
而刘心和卫士当晚一夜未眠,压根不曾见不曾闻。
刘岚敏锐的发觉其中的问题,最简单的是,赵清怎么可能再那种情况下睡着!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使她身体疲累精神憔悴,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事实上,刘心等人也发觉了此事蹊跷,但是饮食身体都没有不正常的,甚至让张仲景查看一番也无所得。
他们便归类于“疯”这一范畴。
“我不知道,当时他们都睡着了,我怎么喊,他们都不醒,整个院子宫中无论内外都没有声音。”
“为什么不肯离开这房间呢?”
“她不准,说我敢离开就杀了心儿和你,我不敢告诉别人!呜呜……我好怕,真的好怕。她是鬼魂,我用匕首投掷用桌子砸,她偏偏就在哪里,一动不动,匕首桌子都穿过去了。她肯定是鬼魂,不是人。”
刘岚是不信有鬼,笑道:“别怕,我来了,你就不用怕了,我安排你换个地方,我来守在这里,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别……别……她是鬼,没用的。”
“放心,别忘了我可是道家真传,而且这次青松师傅也来了,还有刘苦呢,今天你们母子三人住在一起,我和师傅捉鬼。”
赵清听到青松来了,心中稍安,又听到儿子归来,心中喜悦,再顾不得其他,便呼唤刘苦进来,母子叙话,反倒将老公扔在了一边。
与此同时。
国安局雒阳总部。
一下子抓了这么多高官皇亲甚至还有个前皇帝,房间便不够了。
辛评头痛的看着这些人,关到牢中明显是不可能的,但是为这些人准备的房间远远不够。
抓着脑袋想了半天,心思一动,将所有人关押到一起,在一个巨型会议室中。
这个会议室是为所有国安局个州府领导举行大型会议准备的,可供百人左右使用,装着这寥寥七八十人足够,相比个人房间有点挤。
既然安排到了一起,这些人就开始闹起来了。
大呼小叫怒骂不已。
辛评亲自偷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玩意。
总结起来就四句话四个结论。
对于刘岚这个家伙,他们一致认为,无耻、卑劣,天底下最难堪最恶毒的话语都无法评价这个人。
这个家伙,汉室宗亲,正统血脉,却推翻汉室江山。
不孝。
这个家伙,承继先帝刘宏恩泽,却废其子之地位。
不忠。
未曾善待先帝次子,至今冷落,若非时局有变,未必会解救长安。
不仁。
未曾善待汉室老臣,更判皇甫嵩远涉凉州苦寒之地,留单福等兄弟于东北雪国十数载。
不义。
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怎么统御天下,如何教导世人。
辛评心中冷笑,一群废物讲废话,若不是看在你们在大汉还有些影响打算直接挖空你们的根基,咱们何至于跟你们纠缠这么久。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辛评便没兴趣,吩咐人严密观察记录,便去查看刚刚抓捕的几个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