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工作人员都陆续用餐完毕开始进行调试工作,当然,调试工作都在相应的单间进行。洛成蹊去商谈广告事宜,徐珊也进了演播间观看剪辑原始视频。她曾邀请我一同前去,我告诉她我喜欢看现场版,她就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说是下午有一场现场演出,由当红影视明星上阵主演。
刚才的那场绣球闹剧也是徐珊出的主意,她说本来预计上午九点拍完的戏份因为演员的不在状态拖到了中午也没拍好,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急躁,所以她才想了个这么个法子给大家逗逗乐。可怜的洛大少爷,在自家公司呼风唤雨的,在徐珊手底下就干这些尽是悲剧的事情。
名晨看我在一边鲜有耐心地看着宣传册,讶异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电影。”
我正看文字剧透的几个小节看得正起劲呢,也就随口敷衍:“嗯,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不错,看来这个广告他有看过。
客厅里面开着空调,在一个古时的房间中贴地砖开空调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更不要说里面的各种家具都是现代精装的了。
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很容易集中精神,所以我很快就看完了宣传册,被里面的剧情虐得不行。徐珊这次导演的影片起名为《黑白时代》,影片一贯继承了她战争爱情双上的风格,不过到底是金教授教出来的,战争的成分比爱情的要好太多了。
我直到看完了宣传册,才回答名晨先前的话:“我小时候香港电影事业正好进入黄金时期,那个时候《无间道》很火,”我怕他来一句“无间道是什么”,就没有给他问话的时间:“我每次看每次纠结。”
还好,这次名晨的回答还算正常:“纠结什么?”
我面无表情道:“为什么那个主角死了这么多次了还在继续死,从年初死到年尾。”
他默。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想看看电影的现场表演,”我轻松道,“大学时也和珊珊去过几次现场,不过这一次可是我头一回看她导演的电影现场版。”
“徐珊……”名晨想了想,说道:“她家里不是拍电影的吧?”
“对啊,珊珊可是我们徐家第一个进军电影业的。”我笑道。
名晨听到了我的话,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是羡慕嫉妒恨。”我说,闭眼微笑。“珊珊她呢是走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我呢,”我歪了头,扬唇,“只是在机械地继承家庭的职业而已。小晨你好歹还有个珠宝设计师的理想已经实现,而我却只能踏在双亲的道路上重新再走一遍。”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他干脆道,“你说你想要的就是Athena。”
“对啊,我对我现在的和将来要走的道路很满意,”我说,“我只是有感而发一下而已。因为我觉得我老成得不行,似乎从来没有过青春期一样。”
“恭喜你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我咬牙,微笑:“说起来,小晨你有去过类似的拍戏现场吗?”
“国内的完全没有。”他翻过一页宣传册,皱眉道:“这里的宣传册和巴黎的很不一样——国外的话我去过好莱坞,大学时导师自掏腰包请我们去的。”
好莱坞!
我在心中稍稍嫉妒了一下,就忍不住兴奋地问他:“那么那里拍戏是什么样子的?你有去星光大道吗?你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拍什么电影?”
“我们首先去了中国戏院,我的导师让我给大家讲讲中国戏剧的历史概况,”名晨放下了手中的宣传册,回忆着道:“你能感受到我当时内心的那种感觉吗?不过之后日落台很棒,等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一遍。嗯,还有Frederick"s,那里……”
名晨给我讲完了好莱坞的事又和我讲他的巴黎生活。香港虽说曾经被英国统治过,但到底还是中国的,生活差异与西方人仍然有很大不同。名晨的外国生活在我眼中是一番全新的东西,我去过巴黎,可是却没有像他那样常年居住,感受自然完全不同。
下午两点,名晨刚和我讲到巴黎圣母院的检修事情,工作人员就陆续地一个个带着设备出来了,徐珊也从演播间走出。“开工!”她精神满满地大叫一声。
这段被徐珊评价为“最简单的戏份结果拍最烂”的戏份在上午已经NG了多次,此次再次开拍众人都是面色各异,有的信心十足有的一脸无聊。
这段被NG了多次的戏听起来也真的很简单:男主角重伤在床,女主角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主角暗自垂泪。由于诸多前情,男主角是在女主角的卧房中的,为了衬托女主角卧房的青春少女气息,床柱边上还挂了一圈的紫色花朵和翠绿的藤蔓。
此刻,内地小花旦张范婉正坐在床沿,一双美目看着床上闭着眼演男主角的黎锦凡,含情脉脉。张范婉眼帘一垂,一滴清泪就此滑过脸颊。然后……闭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卡!”徐珊气坏了,她冲上去对着瞬息间由悲伤到惊讶神情的张范婉一通乱吼,手中纂着的剧本在床柱上敲得“砰砰”响。“我说过了要悲伤、悲伤!可是张小姐你是在睡觉吗?从上午睡到现在还没睡够?!你面对的是你重伤在身危在旦夕的爱人而不是一本牛津大词典!”
我被她的爆发力惊呆了,张范婉在那边一连串地道歉:“抱歉导演,我明明在练的时候很正常,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到这里就出了问题……”
“练习一下午有什么用!”徐珊对着她大吼大叫,“真正上场时还是没有我要的那种感觉!张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耍大牌?”
张范婉的脸不可抑制地黑了。的确,依现在的情形,眼前这个不住吼叫发泄的徐珊才更像是个大牌。
洛成蹊也看出来不妥,他上前握住徐珊拿着剧本的手,试图息事宁人。“好了珊珊,够了……”
“够你妹啊!”徐珊挣开洛成蹊的手回头就是对他一句:“敢情拍戏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洛成蹊的脸也黑了。
原本躺在床上装重伤的黎锦凡也掺和进来了,半撑着身子懒懒道:“徐珊,你别吵了,我还要睡觉呢。这床我一躺上去就很舒服很想睡觉,诶,什么牌子的啊?改明我也去买一个。”
黎锦凡是当红的亚洲天王,他的超人气使得即使再牛的导演也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不过很显然,在接近暴走边缘的徐珊眼中他什么也不是。
“睡觉睡觉,你是头猪吗?这么喜欢睡觉那么干脆你以后也别来拍戏了,换人!”徐珊像是泄愤一般地说到:“以为全中国只有你一个男明星吗?想要这个男主角位置的人多的是!”
黎锦凡的脸色也变差了,他看上去自尊受到了伤害,不过没有再接着说话。这就是演员和导演之间的差距,或者说,两个阶层之间的差距。
房内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徐珊的怒火殃及到他们。
眼看着徐珊将要暴走,我正犹豫着到底是继续坐壁上观呢还是前去劝解,名晨却先我一步行动了。
“别再嚷嚷了,徐小姐。”他走上去将床柱及床帐上方的一连串装饰性花朵全部摘下,交给工作人员。“请麻烦把她们拿出去,谢谢。”
工作人员看着怀中一捧鲜花,傻眼了。
我黑线,他到底想干嘛?徐珊会爆的。
果不其然,徐珊的脸先是惊讶,而后变黑:“名晨!你脑子有毛病吗?蕊蕊快点把你弟弟拎出去!”
“我脑子没毛病,徐小姐。”名晨的声音明显地冷了下来,他对着徐珊毫无感情地道:“是这房间的环境使人容易嗜睡。这些勃罗特花——”他指指工作人员怀中的花,“都是著名的催眠花,一朵花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使成年人入睡,更何况是这么一大堆。如果我是你,”他回头对徐珊说道,“那我就会在装饰房间之前先查阅一下花种的作用,而且是在这么毫无品位的装饰下。”
名晨的一番话尖酸刻薄,里里外外把徐珊嘲讽了个透。张范婉呆了,黎锦凡呆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呆了。
徐珊涨红了脸。
洛成蹊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差。
糟糕,我看着眼前的情景,十分无奈。
我们毕竟是客人,某种程度上还是属于不请自来的,就这么闹僵可不行。
我走上去拉住了名晨的手臂,暗中使力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同时对徐珊缓和了声道:“珊珊,既然原因都弄清楚了,那么就先拍戏吧。你不是已经因为这段戏份停了一天的进程吗?”
苍天在上,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和事佬,要是调解不好我可就没面子了。
徐珊深呼吸了半晌,终于拉回了理智。她黑着脸让工作人员把花都带回去,然后开始重新拍戏。
戏拍得很顺利,没有了那些花之后张范婉和黎锦凡都是一次过关,徐珊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今天还是多谢谢你了,蕊蕊。”她在送我离开时对我说,“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拍到什么时候。”
我对她莞尔一笑:“你该感谢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她翻了个白眼,“不过我讨厌他,不想和他说话。”
“哟,”我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还说他很帅嘛?”
“人是好看,可是说的话不敢恭维,照样一副大少爷脾气。”她起呼呼地吐了口气,看了一眼在门口等着的名晨,把我往外推。“好啦好啦,我就不打扰你难得的假日了,好神奇啊你竟然也会出来旅游。不过下次最好带男朋友出来,”她对我眨了眨眼,“带弟弟出来旅游可是太寒碜了。”